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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09 17:25:40 作者: 言卿瑤
    裴辭冰生氣了, 宋懷顧能感覺到下頜骨上的手在一點一點收緊, 但他語氣輕飄飄的。

    「不好意思跟我講讓我放他們走嗎?這有什麼不好意思的,你自己之前提醒過我很多次,怎麼現在一句話都說不出來了。」他笑了一聲,「我們是道侶啊。」

    「咣——」這句話如同兜頭澆了一盆冰水,宋懷顧猛地一掙,居然輕而易舉地從裴辭冰桎梏的懷抱中掙脫出來,凌寒槍在空中劃了一道弧線,瞬間點亮了這屋子裡殘餘的蠟燭,剎那間,燈火通明。

    宋懷顧的眼睛在適應了突如其來的明亮之後驀地睜大。

    他那句「我們早已不是道侶」的話就這麼卡在了喉嚨里,如鯁在喉,難以割捨。

    裴辭冰站在那裡,他依舊穿著一身玄色的長袍,衣領很高,幾乎要戳到他的下巴,帶來一副毀天滅地的冷肅和欺壓之感,而荒誕的是,在他背後、或者說是這本就不大的小房間內,鋪天蓋地都是畫像,而那些臉整齊劃一都來自於這個房間裡的另一個人。

    宋懷顧好半天在找回自己的聲音,而裴辭冰對他的反應格外滿意。

    「……這些是什麼?」

    「我的道侶。」

    話音未落,宋懷顧整個人一輕,手腕被攥住,凌寒槍脫手而落,咣當一聲重響,可已經沒人在意會不會引回來那些追逐的小弟子,裴辭冰就撐在他身上,衣擺散開鋪了他滿身,攥著他的手腕,那目光如有實質,一寸一寸地將他描摹後吞噬。

    他眼裡情緒翻湧:「宋懷顧,看見這些你高興嗎?你得意嗎?三年前大婚我帶著一疊畫像拜了天地,這些就是陪了我三年的道侶。」

    宋懷顧嗓子乾涸,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我不傻,宋懷顧,你以為禁地里我看到你和唐梨在一起沒有疑心嗎?你真的以為我什麼都查不到嗎?我查到了,我查到了一切,可我就在想,這個人他收了我的禮、他吻過我的唇、他把他本體幻化的保命符送給我,他救我。他對我也不是全然都是算計的吧?」

    「三年。」他慢慢俯下身,嘴唇在碰到宋懷顧脖頸的那一瞬間開始顫抖起來,明明語氣那麼平淡,但他仿佛已經把自己剖成了兩個靈魂,「我一直在等你回來找我,我以為總有人對我不全是利用的……可我錯了,你們都一樣。」

    「既然你不主動回來,那你就不能怪我使手段了。」裴辭冰在被他揉捏發紅的皮膚上輕輕咬了一口,抬眼,那些脆弱與難過轉瞬即逝,像是猛然回來的那個裴少宗主,又再次毫無蹤跡。

    「使手段麼,你也熟悉得很,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宋懷顧,這還要多謝你教我。」裴辭冰目光在他領口虛虛一點,「我現在算是知道了,求人不如求己,我想要什麼還是不要等別人來施捨,我有那個本事,我就自己拿、自己掙。」

    宋懷顧被他的眼神燙得一皺眉:「……這三年,你到底發生了什麼?」

    「你很關心麼?」裴辭冰歪了歪頭,「真的?」

    「我今天來,就是想問問林故淵,你到底發生了什麼?」宋懷顧眼中有痛色,「小裴,你原來不是這樣的。」

    「這稱呼真的很久違了。所以原來就很容易不開心啊。」裴辭冰敲了敲自己的腿,滿不在乎道,「宋懷顧,有些事情發生就是發生了,你錯過呢,也就是錯過了,不用去糾結那些事,因為你糾結,也沒用。」

    他慢悠悠翻起自己的衣袖,直到一條快有小臂長的疤痕爬進宋懷顧的眼帘,裴辭冰終於又見到了他眼裡翻湧的那抹紫色。

    他動手挽住袖口,心中一陣堪稱病態的滿足。

    三年了,他想看見這抹紫色三年了,他想看見這些顏色因為他而如雲如霧地翻滾,因為他而沾染了一抹水色的風流,他想看見這抹紫色、這雙眼睛的盡頭,只有他一個人。

    「你懷念少宗主,是不是啊。」裴辭冰笑了,「看見沒,這一刀劈下去,你的少宗主,啪,死了。」

    宋懷顧撐著自己坐起來,他死死地盯著那道疤痕,像是痛得呼吸不過來。

    他會心疼麼?裴辭冰大大方方晾著傷痕,內心卻蹦出這五個字。

    蹦完又覺得自己可笑。

    「裴辭冰,這三年你所作所為,我雖然不敢說全都知曉,但也知道一些,那些……那些都不像是你能做出來的事情,」宋懷顧顫抖著伸出手,在即將觸碰到他的時候堪堪停住,「我之所以想問明白,是因為我知道,你不是那樣的人,能用語言把對方說服的,都是還沒有鬼迷心竅徹底、還可以轉圜的人,我想勸勸你。」

    「你真的……開心嗎?」

    他終於觸碰到那道疤痕,已經很久了,看起來並不是靈力所傷,而是真刀真槍的割在了皮肉上,他幾乎都能想像到當時有多麼的鮮血淋漓、皮開肉綻。

    「到底發生了什麼?」

    「啪。」裴辭冰一把攥住了他的手腕,長臂一伸將他拉到自己的跟前。

    「別擺出那副好像很悲憫的樣子來,宋懷顧,誰都可以可憐我,你不可以。」裴辭冰貼得極近,「問我開不開心?我告訴你,我開心著呢,天水台如今我一人說了算,沒有人敢忤逆、也沒有人敢造次,我說什麼是什麼,我有什麼不開心。」

    「當然,現在我覺得,我還可以更開心一點。」

    他的語氣頓時帶上了一股曖昧的語調:「你我道侶這麼久,好像,我們還沒行過周公之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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