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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09 17:25:40 作者: 言卿瑤
    怎麼會?

    裴辭冰愣愣地看著宋懷顧,對方微微一笑。

    「可以鬆手了嗎?脖子酸了。」

    裴辭冰思緒千迴百轉,一時間沒能鬆手。

    「篤篤篤」,夜巡的小弟子適時敲了敲房門,瑟瑟寒風中,他手裡捧著一碟剛剛出爐的糕點,正在縹緲地冒著熱氣,熏亂了那小弟子的五官表情。

    「……少宗主,我是來替宋公子送點心的。」

    裴辭冰目光收回來,疑惑地盯著宋懷顧。

    「我說了,睡不著覺起來走走,結果路過廚房的時候有點餓,想著做些點心當夜宵。至於為什麼那麼多,那是因為想著你萬一也被點心香醒了,跟我搶可怎麼辦才好,跟小孩子似的。」

    「就這些?」

    「不然呢。」

    裴辭冰朗聲道:「把東西放門口,走吧。」

    碟子在幽深的夜裡和地面發生清脆的一聲碰撞,裴辭冰慢慢鬆開手,他掌心都是細密的汗水,就在他堪堪離開宋懷顧的那一瞬間,宋懷顧猝然出手,學著他的動作抓住他的後頸,將他又再度按了回來。

    裴辭冰險些撞上他的唇,又被宋懷顧牢牢控住。

    「你幹什麼?!」

    「你生什麼氣?你懷疑什麼呢?」宋懷顧低聲誘導道,「裴少宗主,你不是一直對我不是很放心,怎麼我今晚真的讓你『不放心』了,你反而反應那麼大,就好像是不敢承認我真的讓你『不放心』一樣。」

    裴辭冰聲音冷下來:「你離我遠點兒。」

    「幹什麼?許你這樣對我,不許我這樣對你,天下沒這樣的道理啊。」宋懷顧目光在他淡色的唇上一點,「或者,我可不可以理解為,因為你現在已經比較信任我,所以才會反應這麼大呢?」

    裴辭冰的表情空白了一瞬。

    下一刻,他一把扔開宋懷顧抓在他後頸的手,兩個人身體之間的桌几被他一掌掀翻,宋懷顧退後幾步,飛濺的木屑崩了他一身,在一片狼藉之中,裴辭冰站在原地,雙手垂落,像是爆發後的囚徒,胸腔劇烈起伏。

    「你在說什麼屁話?」裴辭冰冷冷一笑,找回了些神智,「我對你還能有什麼別的感情?」

    「是啊。」宋懷顧捏了捏耳垂,「還能有什麼別的感情呢。」

    血色上頭,裴辭冰一張臉漲得通紅,大步邁過那些桌椅狼藉,奪門而出。

    「裴少宗主,又要喝酒去了?」宋懷顧沒回頭,聽見那人暗罵一句,就連走路都省了,仙劍破空而來,又破空而去。

    四周寂靜,宋懷顧長長舒了口氣。

    幸虧,幸虧他留了一手。

    當時裴辭冰陷入熟睡,宋懷顧勾起那串鑰匙掂了掂,思量片刻,還是把它重新塞了回去。凡事若是太過順利必然有詐,裴辭冰雖然看上去不講道理,但他始終記得當時裴辭冰抱著溫棠的動作,那般溫柔細緻,他不是個粗心的人。

    他前往禁地之前去了一趟廚房,正好撞上了巡邏弟子,於是隨便抓了一個,囑咐要做點宵夜,半個時辰後送到他房間裡。

    宋懷顧摸了摸後頸,裴辭冰在他頸後留下了一掌心的汗,他後知後覺想起自己說的那些話,縱然是當時為了脫身的託詞,但現在細細想來,居然還帶了幾分道理。

    他到底在生氣什麼?

    他到底在失望什麼?

    那種感覺從溫定蘭舊宅回來就有了,裴辭冰已經從對他無視變到了如今喜怒不定,尤其是看他的眼神,宋懷顧總覺得那些眼神帶了些莫名其妙的東西。

    裴辭冰也覺得自己有些莫名其妙。

    他其實已經很累了,但大半夜還是不睡覺跑了出來,現在走在街道上無所事事,甚至看見醉春樓那三個字就腦袋疼。

    他到底為什麼要跑出來。英明神武的裴少宗主被冷風吹得腦袋嗡嗡的,於是便抱著腦袋在街上蹲著思考人生。

    「我可不可以理解為,因為你現在已經比較信任我,所以才會反應這麼大呢?」

    「還能有什麼別的感情呢。」

    裴辭冰一巴掌拍上前額,掌心的溫度漸漸吞噬那一層霜寒的冷意。

    宋懷顧的身影在他腦中盤旋、顯露,時間一點一點退回他們在萬妖城的那一個夜晚,皎潔的月光一瀉千里,高高的鼓樓上,宋懷顧的手指戳進他的心口,然後輕輕一笑,又一寸一寸撫平被他戳出來的褶皺。

    那一刻,他的心就好像那心口衣料的褶皺,先是被狠狠戳中,又被溫和地拂去所有的漣漪。

    那是種什麼感情?他不知道宋懷顧的底細,不敢去相信,卻還是抑制不住地去想他。

    那到底是種什麼樣的感情?

    紫色的水滴型吊墜被他掌心握得一片溫熱,裴辭冰自詡還算是個聰明人,可他現在的腦子就是不大轉。

    「大師兄?!」

    長街的盡頭傳來於聞洲驚詫的語調,他遠遠看見裴辭冰那麼大個個子蹲在空曠的街上,還以為發生了什麼事情,連忙跑過來查看。

    「你怎麼了?」

    裴辭冰撫著前額抬頭看他:「你怎麼在這兒?」

    「額,這……」

    裴辭冰還有什麼不懂的:「又帶著師弟師妹們出來喝酒?你能不能讓我省點兒心。怎麼就你一個人?」

    「他們喝多了睡下了,我出來吹吹風醒醒神散散酒。」於聞洲不好意思地撓了撓頭,「你這是什麼情況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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