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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09 17:12:19 作者: 孟還
長廊盡頭傳來動靜,一人瘋瘋癲癲,哈哈大笑著被押進來,大喊著:「季大人!我來陪你了!」
一聽這熟悉聲音,季懷真登時將其認出,忍不住笑了,他趴在牢門前伸著脖子看,從被關進來後就未再說過一句話,猛地想用嗓子,嘴巴竟是張張合合,一絲聲音都發不出。
季懷真忙咽了口吐沫,嘶啞喊道:「李峁?」
一人身穿白色囚服,帶著手銬腳鏈,被關進季懷真隔壁牢房,四目相對間,季懷真吊兒郎當地調侃:「總算是把陛下給盼來了。」
李峁笑道:「你心心念念盼著的,又何止是我。」他努努嘴,示意季懷真往後看。
「啊?」
季懷真邋裡邋遢,披頭散髮地回頭,見一人逆光而來,身穿鎖子甲,懷抱狼頭盔,雖風塵僕僕,卻依舊難掩其俊美面貌,與這髒污不堪的上京大牢格格不入。
在他身後,還跟著幾人,乃是瀛禾的人,以及幾位夷戎大臣。
他們手拿刑具紙筆,一副要審問季懷真的架勢。
季懷真明白了什麼,怔怔一笑,抬眼四下環顧,喃喃道:「善賞惡罰,正合我意……」
第130章
李峁見狀,在一旁笑道:「哈哈哈,季懷真,季大人,風水輪流轉啊!」
季懷真絲毫不理會李峁的落井下石,只怔怔看著燕遲。
拓跋燕遲也看了過來,四目相對間,二人皆是一時無話。僅是一月未見,燕遲就滄桑不少,下巴冒著青色鬍渣,定是日月兼程著趕回,甚至來不及把自己收拾乾淨,鎧甲都來不及卸,便直撲上京大牢。
然而他再狼狽,卻是比季懷真好上不少。
那季大人形容枯槁,雙頰凹陷,光彩不再,重逢後好不容易被燕遲養出的二斤肉又沒了,整個人就被一口氣吊著,被一個念頭吊著——他要堅持到燕遲凱旋迴來。
季懷真吊兒郎當地笑道:「打贏了?」
這話簡直就是明知故問,李峁都被擒回上京,如何能輸?
燕遲不吭聲,只靜靜盯著季懷真。半晌過後,他回頭沖那幾位夷戎大臣道:「你們退下,我單獨審他。」
幾人互相交換了神色,一人給燕遲行禮,提醒道:「此人不可輕易放過,他當著大齊朝臣的面,殺了他們的皇帝,此舉挑釁惡劣至極,眼下齊人不滿,若不給他們一個交代,怕是會引起暴動。」
燕遲還沒說話,季懷真就懶洋洋一笑,插言道:「各位大人放心,我必定交代得一乾二淨,讓你們給我按幾個足矣平息民憤的罪名來。」
此話一出,燕遲臉色瞬間沉下,朝季懷真身上看了兩眼。
那群夷戎人面面相覷,都領教過季懷真這硬骨頭,過去一月中,無論如何勸說,威逼利誘,這人都不肯認罪交代,甚至連句話都不說。偏得瀛禾又下令不許嚴刑逼供,當真叫人無可奈何,咬牙切齒,怎的今日七殿下一回來,這人又性情大變,喋喋不休。
「都退下,我有分寸。」燕遲又回頭,沖那幾個被瀛禾派來的人道:「你們留下。」
李峁在一旁看了不少笑話,嘻嘻哈哈:「季大人,怎麼不管誰當皇帝,你都是人人喊打的那個啊。」
幾位夷戎大臣退下,只留燕遲和瀛禾的人在這裡。他們見燕遲神色冷峻,卻不下令,一時間拿不準主意,只把牢門打開,要按照慣用審訊手段,給季懷真上刑。一人的手剛碰到季懷真的衣袖,便聽得燕遲道:「你想做什麼?」
簡簡單單的一問,卻掩不住森然陰鷙語氣,那人驚詫回頭,對上燕遲隱忍不發的眼神,心中猛地一寒,不敢再動季懷真了。
「嚇唬他做什麼。」季懷真站累了,便坐到地上,仰視著燕遲,笑道:「仗打完了?」
燕遲道:「打完了。」
「你的人馬呢?」
「駐紮在上京邊界,我的人,加上父王的人,足有六萬,還有獒雲先前留下的兩萬,他又從敕勒川調兵,正向恭州、金水、汶陽這三處逼近,已成功拿下。大哥把這三處的兵力都調來回防上京了。」
「真好。」季懷真點點頭,繼而一笑,「現在只要你一聲令下,便可圍困上京,有獒雲的人堵在這三處,你大哥自然無法從敕勒川調取援兵,可你二人實力不相上下,此戰必定不死不休。壽禮一戰後,齊人不會再向著你,可支持你的夷戎人卻是更多了,瀛禾一定猜不到你會這樣破釜沉舟。」他抬頭,和燕遲四目相對,悵然若失道:「小燕,你要當皇帝了。」
燕遲一言不發。
季懷真又低低笑了笑,扶著牆站起來,朝瀛禾的人看去,漠然道:「聽好了,也都給我記好了。」
「我季懷真,黨同伐異,欺上瞞下,投敵叛國,勾結外族,迫害大齊忠良,以權謀私,營私舞弊。」他一字一句,清晰無比,一邊說,一邊笑著。
「以權謀私,營私舞弊,是因我向郭奉儀等人受賄;殘害忠良,是我受瀛禾之命謀劃刺殺武昭帝,刺殺不成,為保命嫁禍給陸錚,一是我與他之間有宿仇,二是他手中有我串通瀛禾,暗算蘇合可汗的證據。」
此言一出,審問之人登時變色大變。
蘇合可汗在族中威望甚高,近乎於神,僅用十數年時間就帶領草原十九部打下今日功績,占據大齊半壁江山。雖已身隕,卻仍有不少追隨者,若此事屬實,草原十九部又怎會容忍一個弒父之人登上皇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