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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09 17:12:19 作者: 孟還
「你不願下半輩子過躲躲藏藏,提心弔膽的日子,我也不願,既不願,我再盡最後一分薄力,為殿下掙來一個憑欄村,可好?」季懷真慢慢笑了。
這尖酸刻薄,自私自利的季大人難得溫柔,不顧大敵當前,不顧局勢混亂,溫柔道:「小燕,別意氣用事,聽話,你知我不會出事……你要做什麼,就放手去做,事成之後,只要你回上京,就能救我一命。你韜光養晦了這樣久,等的就是一個機會,現在機會來了,你只要放手一搏,定能成事,定能破局。」
燕遲怔怔地看著季懷真。
笑容一斂,季懷真這「階下囚」的臉上突然出現一絲殺伐果決。
「烏蘭,走。」
燕遲不願放棄,他雖想要成事,想要破局,但絕不願看季懷真身陷險境,當即向前一撲,想要將人抓住,卻只堪堪抓住季懷真一片衣角,接著便被隨後而來的副將七手八腳勸住,眼睜睜看著烏蘭和前來接應的人帶著季懷真離去,等掙脫之後,早已再追不上。
李峁慌忙下令:「追,追上那個叫烏蘭的,勢必要將季懷真帶回!」
燕遲卻搖了搖頭,喃喃道:「不必追了。」
他深吸口氣,舉目四望,快步走到武昭帝屍體旁,探手一摸,自知再無力回天,沉聲下令道:「把郭奉儀抬回帳中,請隨行軍醫來看。」
變故突發,李峁也措手不及,忙秉退一眾呆若木雞的齊人,和燕遲單獨留在帳中。
李峁盯著武昭帝的屍身看了會兒,走上前去,將那圓睜的雙目合上。
當了皇帝還沒個正行,忘不掉在韃靼人手下卑躬屈膝的日子,李峁跌坐在地上,挨著父王屍身,雙腿一撐,苦笑著道:「完了,這就算完了,不過我這個皇帝本來就當不長,不過是飛蛾撲火,迴光返照罷了。」
燕遲沒吭聲,二指疲倦地捏著眉心。
李峁又問道:「阿全如何了。」
「已被送去安全之處,同白雪在一起。事成之後,我會帶他走。」
李峁哦了聲,喃喃自語:「他這個當舅的,比我這個當爹的要上心。燕遲殿下,你我之間雖有前塵舊恨,你在上京大牢時,我差人將你打個半死,你也還回來了,將我變成廢人一個,你我扯平了。臨安皇宮那夜,你向我保證的話,可還算數?」
「自然算數。」
「行了,有你這句保證,我就放心了。你這樣的人,一諾千金,自然不是季懷真那等滿嘴謊話之人可比的。怎麼你倆就過到一處去了……」李峁啞然失笑,已是一副如夢似幻,洞悉生死的無畏之態。
他晃晃悠悠站起,掀起帳簾,回身看著燕遲,眉眼之間已經是一片暗淡,沉聲道:「燕遲殿下,這便開始了。」
燕遲抬頭看去,四目相對間,已是一片心照不宣。
李峁喃喃自語著走了出去:「……外頭日頭這樣好,也不知還能再看幾回。」
……
武昭二十六年,夷戎與大齊於壽禮河畔和談失敗,季懷真投敵叛國,不知聽了誰的指令,陣前斬殺武昭帝,惹齊人眾怒。
李峁親率三萬大軍,不死不休,一如當年恭州之戰,韃靼被激怒勢必要大齊交出陸拾遺般,向夷戎聊勝於無地施壓,如此奇恥大辱,定要討回季懷真這等奸佞,拉開了註定是以卵擊石的一戰。
京中齊人聽得消息,也紛紛怒不可遏,叫囂著要夷戎將季狗交出,向瀛禾施壓,又聽得燕遲帶兵攻打李峁的消息,當即對這位原先還存有好感的夷戎七皇子冷眼相待。數萬人圍在關押季懷真的上京大牢外,呼聲震天,要求處死季懷真這奸佞,以平息民憤。
眼下,夷戎人與齊人的矛盾已到了一觸即發的狀態。
烏蘭不止帶回季懷真,還帶走近一半大軍,只留燕遲的人馬對抗李峁。
拓跋燕遲飛鷹傳書,一紙軍令飛回上京,不止調來尚留在上京的人馬,還調來蘇合可汗為他留下的兩萬精兵猛將,於壽禮河畔對齊軍展開最後的追擊。
瀛禾得知消息後面色一變,猛覺出不對勁來,然而他尚未稱王,無法將這一軍令強行押下。
況且燕遲調兵理由名正言順,得宗族的氏族叔伯支持,外加先前李峁提出的議和條件太過挑釁,已激怒不少夷戎人,眼下紛紛義憤填膺,支持燕遲此舉,勢必要乘勝追擊,打得李峁再無還手之力。
若瀛禾此時加以阻攔,只怕在族中也會盡失人心。
傳令而來的手下見瀛禾面色不虞,似有發怒徵兆,小心翼翼問道:「殿下,可要強行派兵阻攔?」
若讓燕遲人馬匯聚,怕是有向著上京反撲之勢。
瀛禾冷冷一笑,沉聲道:「阻攔?如何阻攔,用何理由?」他略一沉思,又問道,「京中還有多少咱們的人馬。」
「京中有八萬,金水、恭州、汶陽三處,零零總總加在一處,還有兩萬兵力。」
「季懷真還是什麼都不肯說?」
自從烏蘭將季懷真帶回後,瀛禾便下令將他收押進上京大牢中,一是為防止燕遲派人將他救走,二是怕齊人鋌而走險,派人前來暗殺季懷真。誰曾想季懷真回京後,竟是未再開口說過一句話,一張嘴,如同老蚌,誰也撬不開,不肯認罪,也不狡辯。
瀛禾知道他再等誰。
手下問道:「可要暗中派人將莫格大人救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