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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09 17:12:19 作者: 孟還
不等誰做出回答,頭頂的瓦就被人踩響了。
二人對視一眼,默契收聲,烏蘭的手輕輕一晃,屋中再次歸於黑暗,只余武昭帝神神道道喋喋不休的謾罵。
他們屏息凝神,向門外望去,在外把守的士兵不知被什麼人放倒,正有一群黑衣蒙面之人朝此處靠近。領頭之人輕輕推開門,收斂動靜,直奔武昭帝而來。
下一刻,他的脖子抵在冰涼的刀鋒上。
一人以夷戎話回頭大喊:「有埋伏!」
話音一落,最後一個人已走入屋中,背後的門砰的一聲關上,再想撤退已來不及,外頭的月光照進來,只見一人背光而立,手執半人高的長刀,擋在門前,在他身邊,兩條狼一左一右撲了上來。
可他們又怎是烏蘭與燕遲的對手?二人當即三下五除二,將這些人輕鬆放倒。
烏蘭剛起身,就被燕遲二指扣住咽喉,雖未用力,卻也令他動彈不得。
只聽燕遲問道:「你方才怎得沒下死手,你也知道這些是獒雲的人?」
見烏蘭不答,燕遲就明白了,又道:「季懷真都是怎麼交代你的?」
烏蘭見瞞不過,垂死掙扎兩下,只好坦白從寬道:「……他只讓我對瀛禾如實相告你回上京前都做了什麼,並告訴我,今夜幫他護住一人,不要讓獒雲的人把這老頭給殺掉。」
此話一出,燕遲登時明白了什麼,面色大變,匆匆交待烏蘭:「若被人問起,便說你是巡邏至此,這些人是你抓的。」說罷,便把兩頭狼留給他,轉身離去。
與此同時,一處廂房內,瀛禾正面對一副掛畫坐著,那掛畫發黃泛舊,裡頭畫著的女人已微微失真。
一人端坐在他身旁,那人身材魁梧,不苟言笑,仔細看去,面容倒與烏蘭有幾分相似。
兩年前在敕勒川祭神會上,彼時季懷真還用著陸拾遺的身份前來議和,誰曾想烏蘭意氣用事,半路殺出,險些一箭傷他。比試一結束,這人就衝出來,劈頭蓋臉給了烏蘭一巴掌,此人正是烏蘭的父親,瀛禾的恩師——莫格。
瀛禾沉聲道:「這幾日老七出沒軍營,可有何異常?」
莫格搖頭:「軍營那邊未傳來任何異常,更未有大的調動,上京邊界乃至汶陽、金水、恭州一代都在我們的掌控下,未發現軍隊活動痕跡。」
瀛禾沉默片刻,不吭聲了。
「殿下,武昭帝那邊可要再派些人手?」
「不必,武昭帝今夜不會死,季懷真不敢殺他,若做了,齊人不會放過他。季大人滑頭的很,怎會不明白若要全身而退,若想和燕遲長相廝守,有些事就做不得。他雖答應我,可必定會想方設法將今夜之事嫁禍給陸家,我將那玉珏留下,正好也幫一幫這位季大人。」瀛禾說罷,又冷冷一笑,意味不明道,「他以為裝瘋賣傻就能逃過去嗎。」
莫格跟著瀛禾的目光,往那畫像上看了一眼,繼而道:「可若他寧死不屈,你又能拿一個傻子如何,要我說,此事還是得季懷真來做,齊人的皇帝,就得齊人來殺。」
瀛禾不置可否,半晌過後,突然道:「陸錚的夫人是不是也跟著回來了?派人悄悄守在陸府,聽我命令,將陸錚的夫人帶回來。此人大有用處,既可牽制季懷真,也可牽制陸拾遺。」
他不知想到什麼,面色越發冷峻,沉聲道:「就再給他一次機會,若他真就這樣糊塗下去,安分守己,我也可裝作什麼都不知道。若他還不死心,非要一心向著那個已經亡國的大齊,就別怪我不顧舊情。」
莫格嘆了口氣,領命而去。
瀛禾背對敞開的屋門,任風吹起長發,片刻過後,聽見有人進門的動靜,他頭也不回,沉聲道:「怎得去了這樣久?」
陸拾遺又是那副呆滯神情,也不回答,只端著碗粥,拂開瀛禾腳下的酒壺,坐到他身邊。
他悶頭一口氣將粥喝了半碗,一腳踹開酒壺,似是看見瀛禾飲酒,所以生氣了,舉著勺子非得叫瀛禾也喝上幾口。
瀛禾看著那舉到嘴邊的勺子沉默不語,半晌過後,低頭喝了。
他若無其事地擦擦嘴,對陸拾遺道:「去給我阿娘磕個頭。」
那人坐著沒反應,眼神直勾勾地喝粥,瀛禾便親自押他過去,扣著他的頭按在地上,磕了一下,接著便不再管陸拾遺,看著畫像自言自語道:「阿娘,我帶他來見你了。韃子快被我收拾乾淨了,父王也死了。娘,你這輩子沒出過敕勒川,如今孩兒也帶你來上京了。」
他又朝旁邊的人搭話道:「你說我要多久,才能做到『野無饑民,道不拾遺』。」
自然無人回應。
瀛禾落寞一笑,回到案前,開始處理公務,不多時,似是藥效發作,使他昏昏欲睡,再支撐不住,趴在案上昏了過去。
陸拾遺膝行到他身邊,沉默地看向瀛禾。
接著從袖中掏出季懷真交予他的匕首,高高舉起,對準瀛禾的後心。可他整條手臂都在發抖,幾次欲刺下去,卻都下不了手,在半空中堪堪停住,最後陸拾遺低下頭,冰涼的嘴唇在瀛禾眉側輕輕碰了下。
再起身時,陸拾遺的眼神就變了,他重新用力握住刀。
就他在下定決心,要將刀尖落下之時,凌空飛來雷霆萬鈞的一箭,射透窗紙,一箭將匕首釘飛。
若是尋常匕首,定要被這非同尋常的一箭射得從中裂開,可那匕首乃是精鋼打造,是葉紅玉用過的絕世奇兵,當即完好無損,打著旋飛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