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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09 17:12:19 作者: 孟還
二人至此分道揚鑣。
屋內,季懷真見瀛禾跟著燕遲出去,便借著敬酒的機會,一瘸一拐來到陸錚身邊,手中被塞進了什麼東西,季懷真不動聲色地收下,見燕遲回來,方又坐回自己的位置。
被風一吹,燕遲已有些醉了,又或者沒醉,只是他心中告訴自己該借著一場宿醉歇一歇。
他徑直來到季懷真身邊,說道:「過來,我背你回去。」
話音一落,只感覺數道視線又看了過來。
於夷戎人來說,燕遲是於皇位炙手可熱的人選,於齊人來說,李峁還不知能不能成事,若要保命,若要斡旋保存實力為來日李峁復國所用,還需儘快在夷戎二位皇子之間站隊才是。
人人都知拓跋燕遲與陸拾遺的關係,見陸拾遺雖被季懷真折磨傻了,卻還活著,可那夷戎七皇子放著髮妻不管,醉酒之後又朝著季懷真去了!
季懷真是什麼人?
那可是叫那夷戎七皇子恨之入骨,陣前一箭為愛妻報仇之人。
如今燕遲一朝得勢,應對那囚禁髮妻兩年的季懷真怒目而視,折磨打壓才是!怎的現在還往人面前單膝一跪,說要背他!
有人嘀咕道:「先看看再說,先前在臨安韃靼人眼皮子底下,這倆人就不太對勁,不好輕易下結論。」
又一人,雖點頭附和,卻也提出不同觀點:「未必,當初那七皇子深入敵營就是為了找陸拾遺,我看從韃子手下救了季懷真,也是為著他知道陸拾遺下落。」
燕遲耳力非凡,將這閒言碎語一字不落地聽去,又瞥了眼季懷真,只好硬著頭皮起身,腳下一轉,朝陸拾遺去了。
他對陸拾遺道:「走吧,該回去了。」
陸拾遺懵懂點頭,又從盤中拿了幾個果子,痴痴笑道:「給小寶,給小寶帶回去。」
大齊官員五味雜陳地看著陸拾遺離去的背影,紛紛感慨一介謙謙君子,竟落得個痴傻下場。
燕遲沒牽陸拾遺,陸拾遺也不用燕遲牽,一到無人之處,目光便沉了下來,任由手中果子落在地上。二人一路無話,回到瀛禾關押陸拾遺的房間中。陸拾遺坐在塌上,沖燕遲沉聲道:「你走吧,一會兒你大哥就該過來了。」
燕遲道:「他回來我就走。」
陸拾遺莞爾道:「你再不走,季大人就要殺過來了。我看他雖成了瘸子,卻也沒耽誤什麼,今日打我時是下了死手。」
他疲憊一笑,是這段時間來難得放鬆的一刻。
瀛禾不在,陸拾遺便不再緊繃,卻依舊警覺,時刻看著外頭的動靜,對燕遲道:「你大哥將我抓回後,利用我要挾我爹替他做了許多事。我只有裝瘋賣傻,才能在他手下活著,若我猜的不錯,他原本是想殺了我。」
燕遲搖了搖頭:「他不會殺你。」
陸拾遺喉結咽了咽,眼中痛苦神色一閃而過,很快又恢復常態,繼續道:「你告訴季懷真,皇帝必死無疑,以你大哥的心機手段,他若想討好齊人,就不會親自動手。一定要從他手下保住阿全,保住阿全,大齊就還有希望。」
話音一落,燕遲便神情複雜地看了過來,問道:「你可知我是誰?」
陸拾遺愣了愣,方低頭落寞一笑:「真是慌不擇路了,竟忘了你也是夷戎人。我總想著,你娘是葉紅玉,你會向著齊人,罷了,我求殿下就看在阿全是季懷真外甥的份上,將此話告訴季懷真,他自然會知道該怎麼做。」
「不用你說,我也自當竭盡全力護住阿全。」燕遲直直看著陸拾遺,「只是你要設法扳倒我大哥,扳倒之後呢?你是要殺他,還是要囚他,還是要留他在身邊?你是要自己做皇帝,還是要扶持阿全?亦或者投奔李峁?李峁可是你心中的明君,阿全又如何當皇帝……你究竟是要復國,還是想讓百姓過上如你名字一般的日子。」
字字珠璣,陸拾遺一時無話。
燕遲這才意識到,眼前這人在某一方面,竟是比他的季懷真更加頑固,也更加偏激,那慧業館中牽動少年凡心的遙遙一望,仿佛已經是上輩子的事情了。
就在這時,陸拾遺突然抬頭,冷漠地看向燕遲,直言了當道:「說了這樣多,可是你想當皇帝?你如何叫我心甘情願地把江山拱手讓給外族。」
燕遲沒有說話。
隔壁不知住進了什麼人,正在翻箱倒櫃,還捶了幾下牆,一副不把燕遲吵出來就不罷休的架勢,燕遲揚聲道:「你先睡!」
這下動靜消停了。
外面腳步聲傳來,瀛禾的身影映在窗紙上,轉頭一看,陸拾遺已鑽到角落去,畏畏縮縮地抱膝蹲著。燕遲嘆氣,起身離開,和開門進來的瀛禾擦肩而過,抬腳往隔壁屋走去。
剛一進去,一柄劍就橫了過來,直指燕遲的喉結。
劍的末端,被季懷真骨節分明的手指握著。
季大人這瘸子氣勢凜然,步步緊逼,一柄長劍,虛張聲勢地把那夷戎七皇子逼到牆角中去。
燕遲瞄了眼那鋒利劍端,無奈道:「你怪誰都不能怪我,當初可是你騙著我,用他的身份同我成親。你自討苦吃,可不能拿我撒氣。」
「誰要拿你撒氣,我這明明是威脅。」季懷真壓低了聲音,從懷中掏出封密信,對摺,擱在劍上滑向燕遲,下巴揚起,命令道,「寫的什麼,給我念念,我手裡的劍可不長眼,你別想著誆我,你家大人我雖認字不多,但也識得幾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