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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09 17:12:19 作者: 孟還
三人一路快馬加鞭,只在最近的驛站停留片刻以做休整,燕遲解釋道:「我們先前的計劃就是留在臨安,找機會刺殺阿蘇爾,並探得韃靼的攻防布置。城破之日,我應當去救陸拾遺和陸錚,但是我沒有去,而是親自帶人進宮去捉拿武昭帝和李峁,因為我知道大哥不放心我,他必定會帶人守在周圍,所以陸拾遺不會有危險。」
「我果然賭對了,我留在附近的人親眼看到大哥的人將陸拾遺帶走,隨後才去皇宮抓武昭帝,可他們晚了我一步。」後來如何,不必他說,季懷真也知道了。
燕遲將李峁交於韃子換取信任,後又將李峁放出,讓他糾集兵馬自立為王,如此幾方勢力糾纏下,瀛禾方不敢輕舉妄動,否則李峁這代表著大齊最後的勢力一滅,他必定騰出手來對付燕遲與獒雲。
思及至此,季懷真不由得頗為意外地看了眼燕遲,那目光中帶著狡黠,還有些說不出的得意,突然道:「你和李峁做了什麼交易?李峁這人最識時務,否則不會城破之日只想著逃走而被你抓個正著,擁兵為王這事陸拾遺做得出,李峁做不出,他若做得出,兩年前就不會非要等我同他一起逼宮篡位。」
燕遲也意味深長地一笑,搖了搖頭:「不會告訴你的。」
白雪突然道:「燒餅呢?」
季懷真道:「也帶上了,先找個道觀將他安置著,以後吃的用的,都從我這裡出,往後若有機會,帶去……」帶去何處,他未明說,突然住了嘴。
白雪不再吭聲,點了點頭,沒有注意到她家大人的異常,反倒是燕遲,突然看了眼季懷真,似意識到他那未曾明說的話語暗指何處似的,神情一怔,有些想笑,卻又很快忍住。
三人再次啟程,往上京城中去了。
守城士兵一看是燕遲回來,便趕忙放行。
再度回到這闊別兩年,寄著他愛恨的地方,季懷真心中五味雜陳。他原本以為瀛禾蠻夷出身,和韃靼不相上下,手段狠毒,會以武力壓制,上京必定如同臨安一般成了人間煉獄,誰知甫一進城,竟是和燕遲同時愣住。
只見那三輛馬車可並行的主道上人來人往,井然有序,雖比不上往日的上京那般繁榮熱鬧,摩肩接踵,卻也依稀有了欣欣向榮之態。
之前此處打仗,齊人都往臨安跑,可如今一看,不少齊人又回到上京安家落戶,做起買賣來。
白雪神情複雜道:「瀛禾一打下上京,便廣招門客,最先開的是慧業館,前些日子東市也開了,雖比不上從前那樣多人,但比起別的被韃靼占去的地方不知要好上多少,齊人都往這裡跑。洪如落敗的消息傳來後,瀛禾似是知道大人一定會跟著回來似的,把芳菲盡閣也交還了屬下,說這處還是大人你的。」
季懷真久久不語,過了半晌,才意味不明道:「……他怎麼就不是個暴君呢。」
燕遲雙手緊握韁繩,舉目四望,看著這依稀可展望繁華之態的街道茫然起來。
他眼中糾結痛苦神色一閃而過,卻被季懷真盡收眼底。
季懷真道:「先回府看看陸拾遺葫蘆里買的什麼藥,從前都是我壞他名聲,如今還要被他往身上潑髒水,說我折磨他,就沒這樣的道理。」話音一落,已是拍馬往前,上京曾是他的地盤,不需人帶路,也找得到家門。
他從前鋪張浪費,從不肯薄待自己,怎麼奢侈怎麼來,怎麼勞民傷財怎麼來,站在大街上一眼望去,哪個宅子最奢靡,最誇張,哪個就是「季宅」。
只見那季宅門口,一人身穿白衣,頭戴玉冠,右邊臉頰上一道消不掉的箭疤,懷裡摟著一個六七歲的男童。二人湊在一起,拿著枯樹枝捅螞蟻窩,在他們身後,又站著幾名士兵,穿甲戴盔,監視看守著他們二人。
還是那男童最先發現季懷真,抬頭一看,驚喜得又忘記季懷真的叮囑,喊道:「舅舅!」
張開雙臂,正要朝季懷真跑去,卻猛地被身後的男人一抱,只聽他驚慌道:「小寶別走,外面危險。」
這人神情畏畏縮縮,小心謹慎,頗為神經質,正是昔日那風光霽月,謙謙君子陸拾遺。
可待他看清來人是季懷真以後,又突然撒了手。
季懷真立刻下馬,一瘸一拐地衝著陸拾遺與阿全去了,守衛正要攔,一見身後緊跟而來的燕遲,才又退了回去。季懷真怒不可遏,先是將阿全護在自己身後,又將陸拾遺手腕一拉拽向自己,以只有他二人能聽到的聲音道:「你搞什麼鬼。」
陸拾遺恐懼地搖了搖頭。
對視之間,這向來不對付的兄弟倆突然有了不該有的默契。
燕遲隨後跟來,從季懷真手中接過阿全抱著,那群侍衛沖他行禮,喚了聲「燕遲殿下」。一聽這名字,陸拾遺又是一怔,疑惑了一會兒,恍然大悟,朝燕遲撲去,抱住他的胳膊,怯生生道:「相公……」他看向季懷真,似為故意激怒他一般。
燕遲:「……」
阿全不高興了,看向燕遲,問道:「為什麼他同我舅都這樣喊你,你為什麼是這麼多人的相公?」
燕遲叫苦不迭,心想這得問你舅舅。
季懷真隨即更加火冒三丈,又將陸拾遺扯了過來,往裡走去,那群侍衛緊跟在後,哪怕燕遲阻攔,也絲毫不給二人單獨相處的機會。
見季懷真冷著臉,燕遲便朝陸拾遺問道:「你可知自己是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