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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09 17:12:19 作者: 孟還
這個擁抱並不舒服,燕遲胸前冰冷堅硬的鐵甲抵著季懷真的背,他的胳膊死死箍住季懷真的腰,臉埋在他的背上,那裡的布料很快變濕,變熱。
先是一兩聲哽咽抽泣,越來越急,越來越快,燕遲哭聲悲愴蒼涼,像茫茫大漠中痛失摯愛的頭狼。
「我只是恨他對我母親不公,我只是恨他辜負我母親!我……我……我不想讓他死,」燕遲淚眼朦朧,語無倫次,「我想殺了他, 我想殺了他!我恨他……他怎麼能下得去手,怎能狠下心,可是……可是他以前豁出性命救過我,到底什麼是真的,什麼是假的。」
「他」來「他」去,一番胡言亂語,該懂的人卻懂了。
季懷真慢慢伸出雙手,用他那早就無法抓握的右手,覆蓋在燕遲的手背上,說道:「……你懷裡摟著的這個人是真的,腳下踏著的這片地也是真的。」
愛是真的,恨也是真的。
手足之情是真的,對權利無與倫比的渴望更是真的。
這場戰役沒有贏家,季懷真失去了姐姐,燕遲失去了父親,阿全失去了母親,白雪失去摯愛,燒餅再也無人可喚「小佳師兄」。無數百姓流離失所,妻離子散,這些更是真的。
季懷真掙扎開來,在分開的一瞬間又轉身抱了回去,死死摟住燕遲。
燕遲哽咽道:「你不能跟我回上京,太危險了。如今是新老政權交替之際,我大哥需要一把刀替他出頭,他會用阿全要挾你做些他不方便做的事情。」
季懷真笑了笑:「好,那我明日一早便動身啟程,帶著白雪找個地方躲著,就等燕遲殿下把我外甥平安送回來。只是我勸你走之前將我另一條腿打斷,手也廢了,因為只要我能下床,能跑能跳,便是爬,也要爬回上京。」
燕遲又不吭聲了。
季懷真繼續煽風點火:「你把我關起來,就跟我關陸拾遺一樣,一日三餐有人伺候,如此才可保證沒有一個叫季懷真的跑回上京給你搗亂。」
「你怎麼總是這樣。」燕遲抬頭,將他一看,那漂亮眼睛中淚痕尤在。
見他這樣一哭,季懷真方有些心猿意馬。
有些在這兩年間錯過的東西正被逐漸填上。
「殿下,你就死心吧,這天底下能管住我季懷真的人,還沒出生呢。瀛禾要我做他的刀,我就做,只是我這把刀瘋起來誰都砍,便看看他有何本事可以用我這把刀。」季懷真笑了一笑,又低下頭抱著燕遲。
兩個孤寂殘缺的靈魂終于歸到一處,由愛恨黏合,骨肉慾望做澆築,你爭我奪互不相讓的算計做支撐,再分不開了。
幾日後,獒雲和燕遲分開,帶著他的兵馬一路往北走,誰也不知他去往何處,又要做些什麼。
臨近上京,一人在必經之路上早早等著,前來接應。此人一身素衣,頭髮極短,身後站著不少士兵,不知是要保護這人,還是要看守這人。
燕遲眼力好,對季懷真道:「是白雪……」
季懷真一驚,忙下馬,一瘸一拐地衝著白雪去了,見白雪毫髮無損,反倒氣色還比之前好了些,便知瀛禾只是「請」她二人回去,並未將白雪視作俘虜,忙問道:「阿全可還平安?」
白雪點了點頭,卻又欲言又止。
「陸拾遺可在上京?可在瀛禾身邊?」季懷真一看白雪神色,疑道:「怎麼?」
燕遲也趕了上來。
白雪一看他二人,神情詭異道:「……阿全平安無事,那日瀛禾的人將我們抓走帶回上京,瀛禾前來確認阿全身份時,陸拾遺也跟著,他,他似乎有些不對勁,神情畏畏縮縮,眼神發直,好像傻了。他一看見阿全就瘋了,非抱著阿全,說,說這是他的兒子,不讓任何人靠近阿全,特別是瀛禾。因此阿全才沒被瀛禾帶走……可是他兒子早夭,這是人人皆知之事,莫不是真傻了?屬下多番打聽,聽人說,陸拾遺從臨安被帶回來時就痴痴傻傻。」
她一瞄燕遲臉色,硬著頭皮道:「都在猜是大人你這兩年將他囚禁所致。」
季懷真眼前一黑,緩了一緩,才明白白雪話中的意思,喃喃道:「你,你說什麼,陸拾遺傻了?」
臨安副本完。
第112章
季懷真無語至極,心想這都是些什麼事兒,他留了陸拾遺兩年,就是為了能讓他此時派上用場,誰知腳還未踏進上京,就聽到了陸拾遺變傻的消息。
他本能地察覺出其中有所異樣,回頭一看燕遲,嘀咕道:「我可沒虐待他啊,鬼知道他怎麼突然就傻了,是不是你大哥把他抓走對他做了些什麼,才刺激得他神志不清。」
燕遲搖了搖頭,又問白雪:「那他現在在何處?」
「……在從前的季府住著,阿全也給他養著,只是不許他獨自出門,陸錚也被瀛禾擒來了,被分開關在陸府,你大哥每日處理完公務後,就會去拜訪陸錚,似乎……是在商討針對齊人的治國之策,他不了解齊人,許多事便要問陸錚的意見,從陸府走後,就回季府,反倒是把皇宮空著。」
季懷真心中一驚,一直不見陸錚,還以為他死在了韃子刀下,不曾想竟是被瀛禾一起抓了回來,又急忙追問道:「陸錚全家都來了?他夫人也平安?」
白雪一怔,點了點頭,季懷真不再追問。
瞥見他異樣神色,燕遲又拍馬走到烏蘭身邊,命他前去安頓這些與他們一起回來的齊官,帶季懷真與白雪先行進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