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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09 17:12:19 作者: 孟還
季懷真看向逐漸超過他的白雪,見白雪滿眼是恨,滿眼是淚,高舉著路小佳的曇華劍,他在心中默念道:願梁崇光、願路小佳在天英靈保佑,保佑他們此戰可報仇雪恨!
第109章
韃靼輕敵,未能偵測到拓跋燕遲的人馬早就埋伏於此,再想撤退卻為時已晚,早就被夷戎騎兵從三方包圍起來,困於山道之內。後又有季懷真與白雪率軍前來支援,徹底斷去阿蘇爾的退路。
天時地利人和,此戰打得摧枯拉朽,烏蘭更是悍勇無比,與白雪合力,於萬軍之中生擒阿蘇爾,提前結束戰局。
夷戎大獲全勝,己方折損不足三千,與齊軍一起殲敵七萬,更是生擒對方將領,縱使韃靼仍有戰力留在臨安城內未曾參與進來,也難成氣候。只待把守上京的瀛禾斬斷其後援從鎮江三山外突進的可能,這些留在臨安的剩餘戰力便會被夷戎慢慢蠶食。
天亮時分,廝殺聲漸弱,山谷內起了蒙濛霧氣,只餘下一部人打掃戰場。
獒雲提議應當趁士氣大盛,一鼓作氣搶占臨安,也可多些與瀛禾爭奪的資本。
燕遲卻搖頭道:「不行,臨安不能占,臨安乃大齊都城,他們的皇子李峁已從韃靼手中出逃,來日定會糾集兵馬,奪回臨安,誰此時占著臨安,他們的矛頭便會對準誰。」
一旁的季懷真聽罷,突然看了眼燕遲。
經過一夜廝殺,燕遲早已滿身血污,卻絲毫不見疲態,聚精會神地盯著地圖思考行進路線,說話時神情之坦然,絲毫看不出他就是那個放了李峁,給李峁機會東山再起的人。
就在這時,燕遲也抬頭,看了眼季懷真。
四目相對間,季懷真的心猛地一跳,豁然開朗,隱約窺見了燕遲更長遠的計劃。
燕遲點出地圖上的一點,下令道:「繼續往北撤,停在這裡做休整。」
獒雲面色陰沉,不知在盤算著什麼,略一思索後,方點頭應下。
大軍再次開拔,燕遲卻將季懷真一拉,帶著他離了隊,二人帶上燒餅,讓他帶著去往阿全藏身之地。只見群山環抱之中,有處農家小院藏於山坳之後,躲過戰事紛擾,一群修道之人住在其中,為首之人童顏鶴髮,見燒餅再來時缺了一條胳膊,便不再多問,將阿全領了出來。
一頭威風凜凜的灰狼護在阿全身邊,一見燕遲,許是聞見他身上有同類的氣息,頓感受到威脅,早已忘記還在幼狼時與燕遲的朝夕相處,猛地壓低了身子,齜牙咧嘴地吠著。
燕遲面色冷峻,不避不讓地看著火燒,眼中隱隱威亞,火燒又盯著他看了會兒,方語調一轉,嗚咽了幾句,不再示威。
見季懷真走路一瘸一拐,阿全淚眼朦朧地撲上來,問道:「舅,你腿怎麼啦。」
季懷真沒吭聲,抱著阿全,一陣失而復得的後怕止不住湧上心頭。
途中休整之時,燕遲給他們分了肉乾與水囊,阿全接過,一邊咬,一邊看著季懷真,懵懂道:「舅……」他慌忙捂住嘴,想起季懷真的叮囑,心虛地看了眼燕遲,又改口道:「爹,咱們接下來去哪裡啊。」
此話一出,燕遲與季懷真都靜了靜。
一個盤亘在二人心中,誰也不願意先提起的問題就這樣被阿全懵懂一問,毫無遮掩地擺在了檯面上。
燕遲背對著他們,咀嚼的動作一停,又很快恢復常態。
季懷真把水囊給阿全,朝燕遲那邊指了指。
阿全走了過去:「爹,我爹讓你喝水。」
燒餅一聽,哈哈大笑,沒眼色道:「你有兩個爹!」
燕遲開口道:「別再叫我爹了。」阿全哦了一聲,吃飽喝足,揉了揉眼,往季懷真那邊一看,低聲道:「爹,我困了。」季懷真正要招手喊阿全過來,卻見燕遲伸手攬過阿全,把他橫抱著,讓他在自己懷中睡覺。
燕遲頭也不回,沉聲道:「你腿傷未愈,自己歇著吧,我來抱他就是。」
阿全嗅著燕遲身上的鐵鏽味,玩他垂在鎧甲前的小辮兒,這一刻只覺無比心安,不一會兒便沉沉睡去。燕遲想著兒時葉紅玉哄他入睡的樣子,又伸出一手,笨拙地在阿全背上輕拍著,燒餅看了一會兒,也自覺得要命,跑到燕遲身邊一趟,枕在他大腿上呼呼大睡。
林間樹葉摩挲,沙沙作響。
恍惚間,在這一處無名山坳里,眾人尚從一場惡戰中脫身,滿身血污,滿手鮮血,季懷真看著燕遲哄阿全睡覺,突然覺得自己置身於憑欄村了。
見阿全睡著了,燕遲才沉聲開口:「你還有兩萬兵馬傍身,既可帶著他去找李峁,也可自立門戶,不論怎樣,都能在這亂世之中活下去。」
他談及兵馬,談及李峁,談及季懷真與阿全的未來,唯獨不說他二人,唯獨不說他孤身回到上京面對瀛禾是如何水深火熱,唯獨不說這兩年來的思念與愛恨該如何歸置。
拓跋燕遲又一次給了季懷真選擇的權利。
季懷真沉默片刻,眼神直勾勾地盯著拓跋燕遲的背影發呆,他突然道:「該出發了。」
燕遲的眼睛緊緊閉了閉,沒再說話。
四人一狼再次出發,一路緊趕慢趕,於天黑之後同大軍匯合。火燒追在後面,還未靠近,半道殺出另一條灰狼來,氣勢更加凜冽兇悍,一抓直接朝火燒頭上拍去,兩頭狼驚天動地地撕咬起來,卻並未下死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