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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09 17:12:19 作者: 孟還
    季懷真見求饒沒用,繼而冷靜下來。

    他突然看著烏蘭一笑。

    「我為何要害怕緊張?該緊張的是你才對,因為你知道燕遲不會殺我,因為你看見了,他就算聽見我跟別人生了個孩子,可傷我的……女兒一分一毫了?」

    烏蘭半晌不吭聲。

    他的嘴角詭異地繃緊著,盯著季懷真時,既厭煩,又警惕,偏得還被他一語言中,帶著股自己都不願承認的惱羞成怒。

    烏蘭上前,拽住季懷真的衣領拉向自己,狠狠在他臉上抽了一巴掌。

    一巴掌不夠,又抽了第二下,第三下。

    「兩年前,你在敕勒川打了我三個巴掌,這是早該還給你的。」他下手不遺餘力,巴掌聲一停,季懷真兩邊的臉就腫起來,烏蘭譏諷一笑,明明是他向季懷真討要曾吃過的虧,可打完人,自己先流了淚。

    他憤怒至極地哽咽道:「你可曾想過會有今天?從前你那般羞辱他,作踐他,可曾想過如今國破家亡,你季懷真要像條狗一樣對他搖尾乞憐求他救你一條命?若他不是夷戎皇子,若他沒有像今天一樣身居高位,你可會對他這樣低聲下氣百般討好?你甘願出面,不是因為你害怕他與韃靼人正面相交。是你季懷真已無路可走,你見他有可利用之處,你知他不會殺你,你就能厚著臉皮,將兩年前在他身上發生的一切輕飄飄地揭過去了!你這兩年,可曾有過一絲一毫的愧疚?」

    燒餅在一旁聽著,脖子一梗,走到烏蘭面前,正要說些什麼,就聽季懷真怒斥道:「燒餅!」

    燒餅只好忍氣吞聲。

    愧疚?

    什麼是愧疚?

    是多少次午夜夢回都走不出的陰暗牢房;還是在紅袖添香大醉後執著地與早已錯過的人成親?

    季懷真低低地笑了。

    他抬起頭,無所謂地看著烏蘭,一副就該如此的模樣,看得人咬牙切齒。

    「對啊,你不早就知道我是什麼樣的人?我就是唯利是圖,就是趨炎附勢。若不是大齊亡了,我當然不會再出現在他面前,你說得一個字都不假,你比拓跋燕遲清醒多了。」

    「你……」

    烏蘭面色鐵青,還要再說些什麼,卻有士兵匆匆走來,在他耳邊低語。季懷真使勁兒聽,也只聽懂了燕遲殿下四個字。

    烏蘭厭棄看他一眼,轉身走了。

    另一處營帳內,阿全雖不哭了,抽噎卻停不下來,整個下巴都是乾涸的血跡,看見烏蘭一來,又哭聲一停,害怕地往燕遲腳邊躲。

    見他來了,燕遲問道:「韃靼那邊如何了,可曾留意到這邊的動靜?」

    烏蘭冷笑一聲,兩年過去,心眼沒長多少,脾氣還是無法無天。

    「你問我?我跟你一起回來的,你知道多少,我就知道多少。」

    此話一出,燕遲還沒怎麼著,阿全先被嚇得一個機靈,可憐兮兮地縮在燕遲腿旁邊,就怕被烏蘭看見。

    燕遲靜了半晌,又道:「計劃照舊,你去按先前商量的部署,季懷真那邊你不用管了。」

    烏蘭一怔,不悅道:「燕遲殿下……陸拾遺也好,季懷真也罷,究竟誰是你要找的人,你我二人都心裡清楚,既已找到,為何不走?你既知道你大哥的心思,為何還要孤注一擲地留下,難不成還要再被利用一次,去救某人那不知是死是活的姐姐不成?」

    他口中暗含警告意味,燕遲卻冷冷將他一看,烏蘭面色冷下,不再吭聲。

    城破那天他並不在燕遲身邊,先前被自己父親綁著隨瀛禾撤退,是半路趁其不備,偷跑回來,當時已是城破第二日,他不知城破那天發生了何事,燕遲又見了什麼人。

    一旁的阿全突然插嘴道:「原來你就是燕遲?」他看著燕遲,膽子大了些。

    二人一起低頭朝他看去。

    「你如何得知我的名字?」

    阿全不吭聲了。

    這兩年裡季懷真偶爾在宮中留宿,便會和他睡在一起,每次阿全都聽到他舅在夢裡喊相同的名字,有次把他驚醒,湊近了去聽,才聽到他舅在喊「燕遲」。翌日一早,阿全便問季懷真燕遲是誰。

    季懷真沉默了半晌,只叮囑阿全不要對別人提起此事。

    阿全最聽他舅的話,時刻謹記季懷真的叮囑,此時就算見著了真「燕遲」,也不肯吐露一個字。

    倒是烏蘭在一旁,冷哼一聲,說話陰陽怪氣:「這小女娘是季懷真給你生的便宜女兒,季大人未雨綢繆,定是日日夜夜在她耳邊叮囑北邊有個叫燕遲的冤大頭,看見了就喊爹,喊爹便能活命,如此以往,她如何不知你的名字?」

    燕遲回身將他一看,警告道:「烏蘭。」

    烏蘭忍了又忍,對燕遲罵道:「活該。」

    不再繼續說下去,怒氣沖沖地走了。

    他一走,阿全又膽大了些,小狗一樣爬到燕遲身邊,抱著他的腳,想要爬他身上去。

    燕遲卻把他提到一邊,不肯讓他親近自己。阿全再次爬過去,燕遲就再把他提開,如此數次,像對待季懷真一樣,燕遲無可奈何,偏又發不得脾氣。

    阿全有些委屈,又愛撒嬌,最後抱著燕遲的腿,往他腳上一坐,抬頭去看他,見這人並不看自己,只是望向一旁發呆,突然道:「你生氣了?」

    拓跋燕遲不吭聲。

    阿全又道:「你好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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