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4頁
2023-09-09 17:12:19 作者: 孟還
梁崇光面色一變,制止道:「季懷真!」
季懷真充耳不聞,拔出長劍,走出下一個叫得最響亮的人,問了同樣的問題。
「這位大人也不願投降,又可願上陣殺敵?可有顏面對臨安城數十萬百姓的冤魂?你們此時棄城逃跑,可想過城中百姓看見後因此生變,韃子趁機屠城?你說,除了投降,還有何辦法可保這一城人的性命?季某願洗耳恭聽!」
那人嚇得跪地求饒。
在梁崇光的怒聲中,季懷真又是一劍刺去。
一人叫喊道:「若陸拾遺在,定不會想出投降之策!」
季懷真朝那人看了過去,他知道這人是誰。
兩年前朝堂上因陸拾遺與韃靼一事吵得不可開交時,就是這人帶頭提議,說要將陸拾遺交到韃靼手中去。以為這樣就可以討了季懷真的好,以為季懷真日後必定獨攬大權,誰知遷都後,季懷真就有意避讓著李峁,並不搶他風頭。
這人登時里外不是人,連李峁也看他不順眼,一直疏遠著,這人仕途盡毀,從此記恨上季懷真。
季懷真心想,若陸拾遺在,必定和他做出同樣選擇。
沒想到到頭來,他才是那個最懂陸拾遺的人。
季懷真提著劍,劍尖斜斜指著地面,不住淌血,如殺神降世般,叫人說不出究竟是城外虎視眈眈的韃靼兇殘,還是此刻大開殺戒的季懷真可怕。
就在季懷真提劍欲刺之時,一陣滾滾響動,似悶雷,又似潮聲般傾軋而至。火燒最先反應過來,立刻調轉方向,低低伏下身子,露出警覺模樣,從喉嚨中發出陣陣躁動不安的嘶吼。
宮門被人用力撞了下,顫動不止。
眾人一起回頭看去,還未意識到發生了什麼,那宮門便猛地被人撞開。季懷真的眼中,映出數匹套著鐵甲的戰馬一騎當先,爭先恐後地湧進來的畫面。一人騎在馬上,看也不看,對著逃竄的宮人舉刀便砍。
不知是誰帶頭髮出聲叫喊,伴隨著阿全被嚇壞的哭叫。
「韃子殺進來了,快逃!」
季懷真被人一撞,長劍險些脫手,誰也顧不上再爭辯究竟是要投降還是要負隅抵抗,在韃靼鐵騎殺進來的這一刻全部四散奔逃。慌亂中,季懷真只來得及抓住季晚俠與阿全,帶來的親衛早已衝上去和韃靼人廝殺,為季懷真爭取一絲喘息之機。
梁崇光一聲令下,命戰士們守住皇宮,可與他一道來的本就不多,根本就是螳臂當車,又怎能擋住來勢洶洶,殺到興頭上的韃靼大軍?
他回身一看季懷真,用不可置疑的威嚴聲音道:「季大人……帶人投降去吧……照顧好你姐。」
「投降?」季懷真喃喃道,「來不及了。」
雖說要投降,可這固執到底,愚忠無比的梁大人還是帶著手頭僅剩的兵衝出,同韃靼人戰在一處,拿他的命,為在場齊人爭取逃命的機會。
季晚俠看著他的身影淚流滿面。
眼見更多韃靼鐵騎殺進來,截住出路,見人就殺,根本不給求饒投降的機會,有幾位來不及逃的大人倒是被抓去,跪在地上痛哭流涕,求人放他一命。
季懷真把阿全往季晚俠懷裡一塞,提著劍拉著她沒命奔逃,火燒緊緊追在身後,看見韃靼士兵便衝上去撕咬。
季懷真一路殺出重圍,左手生疏使劍,用那本就握不住,不住顫抖的右手死命抓住姐姐。阿全的哭叫如驚雷般,不管季晚俠如何安撫都沒有用,身後傳來更多人被殺時的嘶吼驚叫,聽的人心驚肉跳,目光所及之處,到處都是宮女太監在狼狽逃竄,或早就變成屍體,橫在路上。
拓跋燕遲那一箭雖不致命,可也去了季懷真大半行動能力,逐漸力不從心,咬牙苦撐。
眼見前頭一韃靼士兵的鐵劍要劃破他胳膊,身旁猛地衝出條灰色影子,只見火燒凌空躍起撲上去,抱住那人肩膀,血盆大口張開,瞬間將其頭顱撕咬下來。
鮮血淋了一地,火燒呼哧呼哧喘氣,體力漸漸不支。
季懷真突然一拉季晚俠:「你大婚當日是怎麼逃出來的?」
季晚俠立刻道:「對,那日我在陛下寢宮中發現條暗道。」
二人對視一眼,立刻帶著阿全與火燒朝皇帝寢宮走。那裡空無一人,季懷真沒把他囚在此處,況且這等關頭,他根本沒空去救皇帝。臨安原本就是皇城,有現成的行宮,只不過是早年武昭帝常親自督戰親征,才把都城遷去上京這一兵家要塞之地。
就連上京的皇宮,也是按照臨安的皇宮,又建了座一模一樣的出來。
絕望之際中,季懷真寄希望於這條久不曾啟用,甚至不能確定是否存在的密道上。
一路上又遇見不少韃靼散兵,皆死於季懷真劍下,等到皇帝寢宮時,季懷真又把殿門一關,命季晚俠去找機關密道,阿全害怕地抱住季懷真,哭道:「舅,我害怕。」
季懷真蹲下,一把捂住阿全的嘴,認真道:「阿全不可再哭了,你來陪舅舅玩個遊戲,誰先哭,誰就是小狗,要汪汪叫,還要學小狗在地上爬。」
阿全抽噎著,勉強制住哭聲,低聲道:「舅,我不想玩遊戲,我害怕。」
季懷真一把將他攬在懷裡。
背後傳來沉悶的機關響動之聲,寢宮角落中,一處置物架緩緩移開,季晚俠抱著阿全,扶起面色蒼白的季懷真,轉身走入密道中,命火燒緊緊跟在身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