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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09 17:12:19 作者: 孟還
再說季懷真,自被燕遲一箭射中心口,足有幾日臥床不起。朝中動盪不堪,僅靠李峁一人苦撐大局。拓跋燕遲的陣前一問傳遍臨安朝堂,算是撕扯開了大齊這荒堂的最後一張遮羞布。人人都知陸拾遺沒死,原是被季懷真偷梁換柱私自扣下,眼下還不知被囚禁在哪裡。
漸漸有風聲傳出,說拓跋燕遲一路從敕勒川打到臨安,就是為了髮妻陸拾遺。
這一切都被三喜一字不落地匯報給季懷真。
他只替季懷真感到委屈憤怒,破口大罵道:「大人,現在那幫子朝臣都想要故技重施,如同兩年前逼陸拾遺一般,也想把您抓起來,去和韃靼談判,說是您瞞天過海,戲弄韃靼人,即使要算帳,也應該找您算帳。想讓那群韃子網開一面,留下臨安,願割地賠款,每年給韃子上供!」
季懷真面色蒼白,譏諷一笑。
「是這群人會做的事情,以為只死我一個,韃子便肯善罷甘休了?李峁如何說?」
「小的不知,大殿下這幾日忙得很,要見他的一律被擋了回去。」
季懷真沉思片刻,面色陰晴不定,強撐著一口氣,對三喜道:「算算日子,白雪應當快回來了,最快今夜,最遲明早,你去把她替我找的那對母子帶過來。」
三喜領命而去,不多時,帶回一對母子。
那女人像極了季晚俠,懷中幼兒如阿全一般大,不同的是他眼中毫無阿全的天真呆傻,小小年紀似乎便吃遍人間苦楚,滄桑老辣,從母親懷中掙脫出來,護在母親身前,如頭小狼般,警覺地盯著季懷真。
女人連頭也不敢抬,一邊磕頭一邊發抖,朝季懷真求饒道:「求求大人,放了我的孩子吧,大人要民婦做什麼,民婦不敢不做,求求大人,放我兒子一條生路吧。」
季懷真沉默不語,對女人的啼哭置若罔聞,見那孩子一臉不服輸的倔勁兒,恍惚一瞬,只盯著他的雙眼瞧。
片刻後,他費勁兒撐著床榻下床,一步步走到那母子二人前頭去,母親以頭杵地,磕出血來。
季懷真伸出一手,不知是要伸向母親,還是要伸向兒子。
然而就在這時,有人破門而入,連滾帶爬,只見三喜大驚失色,去而復返,顧不得行禮,叫道:「大人,出,出事了,平昌沒守住,十萬新兵碰見韃靼鐵騎毫無還手之力,死的只剩三千,朝中各位大人聚集在皇宮裡,要帶著皇后娘娘、太子棄城而逃。」
季懷真一怔,倏然地回身,死死盯著三喜。
他聲音沉的可怕:「你說什麼……夷戎尚在,韃靼怎可會輕舉妄動,不怕兵力耗損後被夷戎坐收漁翁之利?」
「夷戎人突然退兵,走的乾乾淨淨,棄鍋留灶,連軍帳都不帶,做出仍然留守的假態,等齊軍發現之時已經晚了!韃靼人趁機殺入平昌,將我齊軍屠殺殆盡,」三喜嚎啕大哭,「大人,大齊要完了……快,快逃命吧。」
話音未落,季懷真不再管那母子二人,抓起外袍披在身上,沒走出兩步就險些體力不濟栽倒在地,一口淤血磕出來,三喜撲上去扶他,又被季懷真推開,他狠狠一擦嘴角淤血,集結親兵,一路快馬加鞭,朝皇宮去了。
所到之處似與往日沒什麼不同,集市上的百姓只在季懷真帶人躍馬急行時悄悄避開,任誰也想不到王朝顛覆在即。
這等大事,最先知道的永遠都只是手握權力的上位者,等民眾反應過來,看見上位者的潰逃卻為時已晚,只能毫無還手之力地死在炮火下,死在故土上。
皇宮內,季晚俠披頭散髮,被一群大臣以護送之名挾持著往馬車上帶。
只見季晚俠奮力掙扎,死死抵抗,一手抓住阿全,不讓人將他們母子分開。一頭灰狼周旋在側,只要有人近季晚俠與阿全的身,便狠狠撲上去撕咬。
那灰狼氣勢凜然,尖牙淌血,一時間無人敢再靠近。
大臣之中,一人冷冷說:「皇后娘娘,臣等也是為了江山社稷,平昌已破,韃靼大軍隨時會攻入臨安,還請娘娘與太子快上馬車,儘快去往安全之地。」
季晚俠長眉一挑,氣勢瞬間凌厲起來,她雖披頭散髮,卻絲毫不顯下風,朝那人冷聲質問:「去往安全之地?若是為江山社稷著想,為何不帶陛下!我看你們是想拿我要挾我弟弟,讓他去替你們死。」
群臣靜了一靜,不曾想心中那些彎彎道道被季晚俠這深宮婦人一語道破。
不帶皇帝,是為把他留給韃靼人,以為韃靼人抓了皇帝就能善罷甘休,打著另立新君的意思。
一人揚聲道:「當年陸拾遺不也是為了大齊自願去往韃靼,只是被你弟弟因私仇扣下,如今夷戎為了陸拾遺要與你弟弟算帳,韃靼人也被他愚弄,不會輕易放過他!一切都因你弟弟而起,我等為何不可清除朝中奸佞?陸拾遺死得,為何如今你弟弟死不得?」
季晚俠靜了一靜,突然譏諷一笑。
她一張張臉看過去,勢必要記住這些人道貌岸然的嘴臉。
「你們以為,死我弟弟一個,大齊便可平安了?有你們這群趨炎附勢,見風使舵的人在,大齊如何不亡。」
群臣對視一眼,眼見生死攸關,被季晚俠不痛不癢地罵上兩句又如何?當即要上前逼她就範,然而就在這時,一聲駿馬嘶鳴劃破長空,打斷這對峙之勢,緊接著一箭破風而來,正中那隻抓向季晚俠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