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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09 17:12:19 作者: 孟還
「罷了,問出來也沒什麼意思。」季懷真笑了笑,「他今日只給我一箭,沒把我抓起來當成他的俘虜已是仁至義盡。」
白雪猶豫一瞬,問道:「大人……可要屬下去趟汶陽?」
季懷真知道她話中的意思。
人人都以為季懷真的親兵折損在兩年前的恭州一疫中,殊不知季懷真韜光養晦,戰事結束後命他的人以死盾之名,藏於深山老林中,這兩年一直隱忍不發,雖比不得從前,可也能在關鍵時刻保住他的姐姐與外甥。他瞞天過海,就連李峁都以為季懷真孤立無援,已退無可退。
季懷真冷聲道:「是時候了,你親自去,不可直接開到臨安一帶,就近等我命令,以免打草驚蛇,被李峁發現。若被他此時發現,怕是會對季晚俠不利。」
一算時間,一來一回雖要些時日,可眼下韃靼與夷戎還互相僵持,互相制衡著,趁著平昌尚未失守,若再不行動,只怕再無機會。
這群人未免太異想天開,只交出他一個,韃靼與夷戎又怎會滿足,又怎會擋得住敵人的鐵騎,待到臨安城破那天,李峁自顧不暇之時,就是季晚俠與阿全遠走高飛的時候。
至於他自己……
「再替我找一人來,容貌無所謂,身高體型與我相仿就好。」季懷真語氣低沉,疲憊至極,單單是審問路小佳就耗費他大半心神,已有些快支撐不住,又對白雪道:「你出去吧,我自己歇歇,走之前進宮去給我姐姐帶個話,就說我今日好多了,叫她不必擔心。」
看著他這樣一副失意模樣,白雪心有不忍,可季懷真與燕遲之間的事情,又豈止是三言兩語可以說清的?縱有千言萬語,此刻也只是一聲嘆息。
白雪走前,輕輕把門給關上,她向屋內望去,見季懷真正倚在床上,半死不活地發呆。
同一時間,平昌。
縱橫交錯的山道內,密林形成天然屏障與掩護,鬱鬱蔥蔥之後,正有夷戎十五萬大軍埋伏於此,成包抄之勢,與梁崇光的十萬大軍隔山對峙。
平昌乃新都臨安的最後一道防線,攻下平昌,臨安便指日可待。
越是這種時候,三方越是不敢輕舉妄動,更不提大齊將士早已嚴陣以待,破釜沉舟,大軍開拔前,軍中眾人已在梁崇光的命令下寫好訣別家書早做好了有去無回的準備。
數匹輕騎快馬一路沿著山道飛速掠過,帶頭之人一身漆黑玄鐵鎧甲,背後背著把半人高的闊刀,跑著跑著,猛地勒馬停下。身後數人也緊跟著停住。
那馬被勒得前蹄揚起,響亮嘶鳴一聲,在山谷間不住迴蕩,馬上騎著的人,正是從臨安快馬加鞭趕回的燕遲。
拓跋燕遲朝漆黑山谷中一看,凝神聚力,猛提口氣,發出聲響亮狼嚎。
片刻後,山谷那頭似有回應,燕遲聽聲辨位,朝身後眾人命令道:「走。」
眨眼間,眼前星火點點,帳篷林立,正是夷戎大營。
守衛見是燕遲回來,忙放行,伴著陣陣馬蹄聲,百人輕騎如道利箭般直切進來,燕遲一躍而下,命人把他的馬帶去餵草,還未來得及喘口氣,就見一人走上前來,說道:「七殿下,大殿下要見您。」
燕遲不吭聲,往瀛禾的帥帳中去了。
營帳內,瀛禾靜靜坐在案前翻書,聽見燕遲進來,連頭都不抬一下,平靜道:「跪下。」
沉甸甸,沾滿敵人鮮血的鎧甲被解開扔在地上,盪起一地塵土,拓跋燕遲一句辯解沒有,直挺挺往地上一跪,脫下內衫。
只見燕遲精悍脊背上,紋了頭靛藍色碩大狼頭,上面刀傷疊加箭傷,是這兩年他南征北戰下來的見證——幼狼的面容,卻是成狼的身體。
不等瀛禾發話,已有親兵拿著兒臂一樣粗的軍棍走上前。
「為何擅自行動?讓你去將陸拾遺救出,誰允許你要季懷真的命了?」瀛禾滿臉漠然。
燕遲眼中露出一絲倔強與不甘,辯解道:「兩年前他那樣對我,我為何傷他不得?況且陸拾遺還被他囚著。」
瀛禾半晌不吭聲,只低頭審視般地打量燕遲。
燕遲表情不變。
過了一會兒,瀛禾又問道:「你那一箭……是射偏了,還是正中了你想要的位置?看樣子是後者。你那一箭不是要殺他,你是要救他。」
瀛禾冷冷一笑:「還以為你這兩年能有些長進,沒想到還是如此意氣用事,一遇上季懷真就自亂陣腳。」他居高臨下地瞥了燕遲一眼,不怒自威道:「老七,沒有下一次了,你不會以為,射季懷真一箭,讓他吃點苦頭,就能騙過我吧。」
「可還按計劃行事?」燕遲抬頭看向大哥。
瀛禾若有所思地看向他,半晌過後,點了點頭,他轉過身去,沒瞧見燕遲聽見他這樣說後,暗自鬆了口氣的神情。
第89章
當夜,從瀛禾帥帳中傳出兄弟二人的爭吵,路過士兵各個面面相覷,無一人敢進去阻攔,就連主將烏蘭,也靜靜守在外頭不吭聲。
兩個時辰後,瀛禾下令大軍撤退,十五萬大軍棄鍋留灶,連軍帳也不收,走得悄無聲息,遠遠看去,竟還似有大軍駐守在此般。
夷戎軍隊中,有人猜瀛禾如此大動肝火,是因燕遲陣前抗命;也有人猜,兄弟倆是在陸拾遺的問題上起了爭執,說夷戎兵力本就不敵韃靼,本不該僵持如此之久,就是因為燕遲一意孤行要救自己的髮妻,才使十五萬大軍空耗糧草,狼狽潰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