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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09 17:12:19 作者: 孟還
陸拾遺一怔,無奈搖頭,低聲道:「所以這就是你留我一命的理由?你未免太高看我在他心中的位置。與其想著用我做誘餌,還不如用你自己,說不定倒是燕遲先比他哥網開一面。瀛禾不會在此時主動放棄攻下臨安。」
冷不丁聽到燕遲的名字,季懷真心中鈍痛不止。
只覺得這兩年下來,陸拾遺還是這般面目可憎,冷不丁給人一記軟刀,叫人吃啞巴虧。
可惜季懷真已不再是兩年前的季懷真,早已不會被他輕易激怒繼而方寸大亂。
他只當沒聽見一樣,繼續道:「誰說我要拿你做交換讓他放棄臨安?此時三軍對壘,夷戎韃靼誰也不肯先出兵,我為的就是讓夷戎主動攻下臨安。韃靼定會緊隨其後。皇帝還活著,李峁這兩年又在權力中心,不擔攝政王的名頭,卻有攝政王的權利,有這兩人擋在前頭,城破之時,李全方有一線生機。」
「所以你這兩年才韜光養晦靜待時機。你讓李峁獨掌大權,因為你知道,若你身居高位把控權利,你的外甥和姐姐就再也逃不了了。你讓眾人倚仗李峁,從而放棄李全這個心智不足的太子。」
「若我猜的不錯,李峁這兩年必定對你嚴加防範,一有風吹草動,他定會利用季晚俠與阿全與你魚死網破,因為他也要留著阿全,做他的擋箭牌。」陸拾遺神情微妙了一瞬,這才正眼去瞧季懷真,繼而道:「你只有一次機會救下他們。」
「不用你說我也知道。」
這些年來,李峁對阿全的關切疼愛,全部都是建立在無性命之憂上,真等到城破那天,誰能說得准李峁會不會像對待武昭帝一樣對待阿全?
季懷真回頭將陸拾遺一看,意味不明道:「若你在瀛禾身邊,說不定我還有第二次機會。」
陸拾遺明白了他話中的意思,搖頭笑道:「你不可能什麼都得到。」
「但不用我說,若你真在他身邊,也會這樣做。」
季懷真冷冷一笑,不再多言,轉身離開,吩咐人看著陸拾遺寫信。不多時,白雪拿著信過來,那上面墨跡未乾,二人湊在一起也只勉強看懂幾個字,季懷真吩咐道:「把字謄下來,挨個去問。那對母子可接到臨安來了?」
「回大人,半月前就到了。」
「如此就好,隨時聽我命令。」
白雪轉身朝侍衛吩咐道:「備車,回府。」
「不必,不回府。」季懷真喉結一滾,眼中有些痛苦,「去紅袖添香。」
白雪一怔,嘆口氣,揮手喚侍衛過來,附在他耳邊低聲吩咐著些什麼。
馬車輪子轉動,在月色下,兩道車轍向著紅袖添香去了。
這紅袖添香,原本是遠在汶陽的一處秦樓楚館,以男色而在本地著稱,可遠不到能開來臨安的規模。這臨安的紅袖添香,是遷都來此後,季懷真命人按照芳菲盡閣的規制,又改建的。
季懷真每每來此地,都會叫一大堆小倌作陪,不伶仃大醉不收場。
只有一次,季懷真獨留了一人,在他房中歇了一夜。
翌日一早,季懷真走後,那小倌便被人嘰嘰喳喳圍住,問季懷真對他做何事了。小倌也有些一頭霧水,茫然道:「……什麼都沒做,昨晚我穿了身紅衣,他一看我,眼睛就直了直,半晌都不曾說話。他把我叫去房中,我也以為他要做什麼,誰知他只是讓我給他倒酒。喝醉了以後就開始扒我衣服。」
眾人瞪大眼睛,期待地吞了吞口水。
「……他把我衣服扒掉以後,就給自己換上,跪在地上開始磕頭。他抬頭問我怎麼不出聲,我人都給嚇傻,他就提醒我,我應該喊一拜天地,我喊了,他又跪在地上磕頭。頭貼在地上的時候,整個人就一個勁兒的抖,像是在忍著什麼似的,我沒敢去看。他……他磕完頭以後,酒意上來,就在地上躺了一夜。」
眾人目瞪口呆,紛紛討論起季大人的怪癖,一傳十十傳百,說季大人喝醉以後,喜歡抓著人同他成親。
今日來之前,白雪提前吩咐下去,那老鴇便挑了幾名新來的小倌,都是按照季懷真口味精挑細選。
季懷真眼光極高,要模樣漂亮,只漂亮還不行,得漂亮一身英氣而非女氣,除此之外,身材也要結實,要結實,而非魁梧壯碩,最好身上再有些功夫,會騎馬射箭。
而季大人最看重的,還是眼睛。
那老鴇見季懷真一來,慌忙迎了上去,諂媚笑道:「季大人,小心腳下台階,這邊走,這次挑的人,保准您滿意。」
季懷真道:「若不滿意,我又能奈你何?不過你既然這樣說了,那我就看看。」
他輕笑一聲,滿意,這些年,他又何曾滿意過?
「大人,您瞧。」
話音一落,老鴇推開房門,季懷真漫不經心地抬眼望去,愣住。
那一排小倌之中,一人雙足微微分開,脊背挺直,寬肩窄腰,像燕遲的不止是此人容貌身形,還有他眼中的那股倔勁兒,只抬頭看了季懷真一眼,便又憤憤低下頭,一副被逼良為娼的模樣。
季懷真恍惚一瞬,再聽不見那老鴇說話,一步步走上前,拉起那人手一看,十根指頭,乾乾淨淨。
眾人就這樣看著季懷真一副失魂落魄的模樣,與那小倌執手對立,當真詭異至極。
季懷真將他十根指頭翻來覆去地看,低聲道:「……放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