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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09 17:12:19 作者: 孟還
    見燕遲身邊只寥寥數人,卻各個視死如歸,李峁當即輕蔑一笑,半是欽佩,半是嘲弄道:「何必非要做這困獸之鬥。」

    「困獸之鬥?」燕遲冷冷一笑,以刀杵地,猛地聚神提氣,發出聲似狼吼般的清亮長嘯,驚得對面敵軍胯下戰馬不住嘶鳴,躁動不已。

    李峁臉色猛地變了。

    一陣馬蹄踏地的隆隆聲由遠及近,只見數百人披甲上陣,似片烏雲般從遠處高坡席捲而下,來到燕遲身後。

    一人上前,為燕遲披甲戴盔,牽來匹通體烏黑的駿馬。

    至此,李峁開始意識到不對勁。

    「方才林中第一個沖季懷真射箭的,是你的人?你做戲給我看?」李峁怒極反笑,拍手叫好道:「好!這才像季懷真教出來的人,這才像話!」

    「不這樣,怎麼誘你上鉤?你若願放我一馬,自不會落入圈套,可惜你不懂這個道理,非要追來探個明白,不是我好了傷疤忘了疼,是你咎由自取。」

    燕遲翻身上馬,舉刀沖李峁遙遙一指,沖眾部下命令道:「將那帶頭之人留給我。」

    話音一落,已一馬當先,帶頭衝鋒。

    第80章

    季懷真策馬一路狂奔,回頭一看,那群韃靼人果然沒有跟來——可他壓根不信那是什麼韃靼人。

    那群人一出現,便將矛頭對準自己,可箭箭卻又避開要害之處,似乎只為引燕遲上鉤。

    此時皇帝不會動他。

    若是陸拾遺,怎會放過殺了他的大好機會?

    唯一的解釋,這些人是李峁派來的,他怕自己靠著夷戎的支持擁兵自立,想要一箭雙鵰,順便把黑鍋扣給韃靼。

    「駕——!」

    季懷真絲毫不敢慢下來,他控著那馬,不顧手掌被箭貫穿之傷,任由粗糙韁繩摩擦著掌心那可怕血洞,雙腿一夾馬腹,將速度催至最高,向著眼前密林沖了進去。

    林中道道樹枝在他臉上抽出數道紅痕,可季懷真依然不敢慢,他瘋了般大聲喊著白雪的名字,滿腦子都是方才燕遲橫刀時視死如歸的眼神。

    若燕遲死了……

    季懷真心如刀割,不敢再細想下去,直到此時才覺出失控,只聲嘶力竭道:「白雪——!」

    遠處林間一隊人馬終於現身,為首之人正是一身黑衣的白雪。

    季懷真甚至來不及再多跑幾步與他們匯合,忙勒馬調頭,命白雪等人跟上,順著來時的路殺了回去。他行至此處用了不到半個時辰,可再回去時,已過了半個時辰的路程,卻遲遲不見燕遲蹤影,只留滿地血跡殘肢。

    白雪追上,將季懷真的槍遞上,猛地瞥見他掌心血洞,驚叫道:「大人,你的手!」

    季懷真充耳不聞,繼續催馬前行。

    他們沿著血跡一路追,眼前越來越多身著韃靼戰甲的齊人倒在地上,白雪下馬,翻過一看,見這人身上刀傷遍布,又一摸此人屍體,朝季懷真道:「大人,這人剛死。」

    季懷真手腳發冷,穩住心神,命令道:「再追。」

    再往前跑,看見一長發之人身穿夷戎人的袍子,面朝下倒在地上,身上已被血染紅。季懷真一怔,幾乎是立刻摔下馬,連滾帶爬,手腳並用地過去了。

    不顧掌心劇痛,翻過那人一看,見不是燕遲,當即鬆了口氣。

    再想站起,差點又摔倒,這才發現自己腳竟軟了,最後還是被白雪扶著上馬。

    眾人沿著地上的打鬥痕跡追過去,越往前跑,血就越多,屍體也越多。

    而烏蘭帶來的人又有多少?會不會下一個見到的就是燕遲?

    季懷真不敢再想下去。

    遠處傳來一陣兵戈碰撞之聲,不等季懷真命令,他的人已越過他,拔劍沖在前頭。

    兩方人馬登時戰在一處,季懷真的手下直把人殺得落花流水,給了對面的人一絲喘息之機,也叫他看清對面站著的燕遲。

    季懷真的呼吸,有那麼一瞬間止住了。

    只見燕遲渾身浴血,搖搖欲墜,渾身道道傷口,胸前插著兩支斷箭,腳下堆滿無數屍體,已殺至麻木,敵我不分。另季懷真始料不及的是,身前還牢牢箍著一人,那人比起燕遲,身上傷口倒是少了許多,可顯然已被嚇破膽,胯間一片暗色,兩隻腳無力地耷拉在地,看樣子是被人活生生擰斷了腳踝——正是還吊著一口氣的李峁!

    燕遲已殺紅了眼,將李峁擋在身前,任誰來,都是一刀斃命,手中長刀一揮取人首級,不等李峁趁機跑出,就又架回到他脖子上。

    烏蘭在他腳下躺著,面色蒼白,不知是生是死。

    燕遲粗喘不止,挑釁一笑:「來啊……再來啊!」

    一人趁其不備,悄悄繞至燕遲身後,見他正要舉刀向燕遲劈砍,季懷真想也不想,手中長槍一擲而出。

    他似如有神助般,這樣遠的距離,那槍直接貫穿敵人胸口,將人扎在地上。

    從前他那樣討厭陸拾遺,那樣同他過不去,他會的,自己也得會,這一手使槍的功夫原先是為了跟他較勁,今時今日卻保護了自己摯愛之人。

    李峁沒命般大喊:「季大人!季懷真,救我,快救我!」

    燕遲這才發現季懷真來了,他像是反應不及般,挾持著李峁怔怔轉頭。

    一見李峁在此,一想燕遲先前的異常,再一看這憑空多出的人馬,季懷真就什麼都明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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