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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09 17:12:19 作者: 孟還
    只見那牢房之內,一人坐在地上,手腳均被鐵鏈鎖著,不知給餵了什麼東西,竟氣力全失。

    他聽見動靜,抬頭看向季晚俠。

    季晚俠低低驚訝一聲,捂住了嘴,痛惜地看向燕遲以詭異角度耷拉在地上腳踝,顫聲道:「……怎麼給打成這樣了。」

    她抬手想去查看燕遲的傷勢,卻被他眼中的警覺殺意嚇到。

    跟來的嬤嬤忙護著季晚俠後退。

    轉念一想,下令抓他的是自己的弟弟,恐怕燕遲恨透了季懷真,若不是手腳被鎖,此刻也該立刻抓了自己,當人質才是。季晚俠暗罵自己的冒失,可她深知燕遲對於季懷真的重要,若不重要,若不在意,怎會連季懷真叫「阿妙」都知道?

    她小心翼翼著靠近,拿手碰了碰燕遲的腿,見他並無要殺自己的意思,才放心大膽起來,從帶來的食盒裡端出提前煮好的粥,親自餵給燕遲。

    起先燕遲低著頭不肯喝,季晚俠又餵了幾次,他才頭一偏,喝了進去。

    一碗粥下去,燕遲才有開口說話的力氣,啞聲道:「他呢?為什麼不是他來見我,我要見他。」

    一開口,嗓子似是被開水燙過般。

    季晚俠忍著眼淚搖頭。

    「是我偷偷來的,沒告訴他。」她揮手喚來身旁的嬤嬤,讓她替燕遲把腳踝接上。「可能會痛,忍著些。」

    燕遲已閉上了眼。

    只聽一聲恐怖脆響,燕遲臉色煞白,冷汗直流,已是進氣多出氣少。季晚俠脫下斗篷,輕輕蓋在燕遲身上,怒氣沖沖地一站,轉身對守在外頭的牢頭道:「是你打的他?」

    那牢頭油嘴滑舌道:「他是夷戎細作,又是季大人親自抓進來的,自然要用季大人發明的刑罰來懲戒他。」

    「我大齊開國以來,何時出過虐待俘虜之事?!」季晚俠冷哼一聲,立刻便惱了,居高臨下地將那牢頭一看,疾言厲色道:「到底是誰給你的膽子?竟敢站著和本宮說話,還不跪下!」

    到底是季家嫡女,一國之後,發起怒來非比尋常,嚇得那牢頭立刻噤聲,再不敢賣弄。

    「前方戰事吃緊,你堂堂七尺男兒不上前線保家衛國便罷了,怎可在後方拖後腿?你以為打罵一個夷戎細作是小事,又可知大國邦交,樁樁件件,又有哪一件是小事,說,到底是誰命你私自動刑?!」

    那牢頭抖若篩糠,不敢抬頭去看季晚俠,正猶豫著是否要如實交代時,背後突然傳來一陣腳步聲。

    「一個夷戎細作而已,有什麼打不得。」

    這人輕笑一聲。

    燕遲抬頭看去。

    那聲音的主人不疾不徐,每一步都避開牢房地上的髒污,穿的衣服都由侍女提前拿香熏好,走路時掀起一陣冷香,從打扮,到氣度,再到身份,都與這上京大牢格格不入。

    拓跋燕遲日思夜想,時時刻刻惦記著的人,恨著的人,偶爾恨不得殺之而後快,卻又想叫他活著的人,終於露面了。

    第76章

    季懷真邁下台階,看著季晚俠笑道:「怎麼動這麼大的氣,還親自跑到這種地方。」

    短短几日功夫,他與燕遲已天差地別。

    有人纖塵不染,有人卻滿身是傷。

    季晚俠一指傷痕累累的燕遲,指間不住顫抖,怒不可遏道:「他們將你的人打成這樣,你管還是不管?」

    從邁入這間牢房開始,季懷真仿佛不知燕遲在這裡一樣,未曾向他那邊看上一眼,此刻順著季晚俠的手一看,僅一眼,便又立刻撇開頭。甚至還來不及與燕遲四目相對,目光僅是落在他剛被接好,姿勢怪異的腳踝上,就仿佛眼睛被燙到似的。

    季懷真好半天不曾說一句話。

    燕遲默不作聲,只魔怔般盯著季懷真瞧。

    半晌過後,季懷真喉結一滾,又突然笑了。他極有耐心地看著季晚俠,和煦道:「你怎麼在這裡,誰惹你生氣了?」

    季晚俠一指那牢頭:「是你吩咐他將人打成這樣?」

    季懷真就笑著看過去,問道:「是你惹我姐姐生氣了?」

    那牢頭見季懷真還有些笑的模樣,便放心大膽起來,低聲道:「是……是大殿下吩咐的,只說,說要將季大人發明的刑罰,能用的,都用上一遍,不打死人便好。」

    季懷真「哦」了聲,默默道:「我發明的刑罰?那便是『打蘿拐』,『風攪雪』,還有些其他有的沒的,都用過一遍了?」

    他又不吭聲了。

    「這有什麼好追究的,一個夷戎細作而已。」季懷真再次輕笑一聲,看向那人,一字一句道,「只是我問你,是不是你,將我姐姐惹生氣了?」

    那牢頭尚不知大禍臨頭,只往季晚俠面前一跪,一句求饒還未喊出口,便被一股巨力拽起,整個人被摜在牆上,轉瞬間被狠掐住脖子。

    季懷真上一秒還風度翩翩,下一秒卻突然無端暴怒。

    他滿臉陰鷙,雙眼通紅,卻魔怔般,笑著重複問道:「是不是你將我姐姐惹生氣了?」

    「大,大人,小人奉……奉……」

    季懷真手中力道逐漸加重,盯著那人漸漸翻白的眼睛。

    「奉什麼?你奉他人命令,來惹我姐姐生氣?你算什麼東西。」

    他似乎並不需要那人回答,只一遍遍這樣問著,一邊問,一邊抽出腰間匕首,猛地貫入牢頭胸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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