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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09 17:12:19 作者: 孟還
季懷真冷冷一笑:「怕是先前不知,現在也知道了,燕遲不可能什麼都不說就讓烏蘭來跟他涉險。五日後,你同我一起去李峁府上,不管發生什麼,都把烏蘭放走,明白了?」
白雪神色訝然,看著季懷真,繼而明白了什麼,心事重重地點頭。
……
五日之後,李峁在府中為陸拾遺接風設宴,到場官員寥寥無幾,都怕觸季懷真的霉頭被報復。可令人意想不到的是,陸拾遺的接風宴,季懷真不計前嫌,不按常理出牌,居然親自到了。
更令人想不到的是,這場接風宴的主角——陸拾遺,竟莫名缺席。
此時季懷真還不知道這個消息,只坐在馬車上,將燕遲一看,叮囑道:「他是大皇子,面子我還是要給的,等下你見到他,可別又跟他動手。」
燕遲漠然道:「只要他老老實實,好好說話,誰稀罕同他動手。」
季懷真無可奈何一笑,又見燕遲心不在焉地看向窗外,今日的他似有心事,格外沉默寡言。雖未向他提過,可他這些日子同人來往時並未避著燕遲,他應當知道今日去的宴席是為誰而設。
望著燕遲那張臉,季懷真忍不住想,燕遲曾惦記了陸拾遺這樣久,少年情誼最是難抹去,他等下瞧見陸拾遺,會是什麼反應?
他季懷真於男女一事向來不計較,可親手把人往別人眼前送卻還是第一次,每時每刻都在後悔,無不想要叫停,可每當後悔一次,就會更加堅定一分。
季懷真眼睛一閉,不再多想,未曾察覺到燕遲看過來時,那別有深意的眼神。
大皇子府邸坐落朱雀街,此地離皇宮近,又僻靜,多為達官顯貴所居住。季懷真踩著腳凳下車,有人前來為他領路,他回頭一看燕遲,笑得狡黠。
「別人也不知道你是誰,現在戰事吃緊,你總不想被當成俘虜抓起來吧,如此,只好請殿下委屈片刻,裝作是我的夷戎奴隸。」
燕遲輕哼一聲,未來得及說話,便被匆匆而來的李峁打斷。
他臉上被燕遲揍出的淤青還未消,一瘸一拐地快步走出,顯然是接到下人通報,聽說季懷真來了,撇下他人急匆匆而來。
季懷真一來,李峁一顆心放回肚子中,不動聲色地鬆了口氣。
「多謝季大人不計前嫌,前些日子是在下多有得罪,如今戰事吃緊,大齊朝臣當同心同德才是……」
二人對視一眼,交換眼神的瞬間明白了彼此的意思。
一行人被李峁親自領入座中,燕遲默不作聲地站在季懷真身後,左手邊站著烏蘭,右手邊站著白雪。他與烏蘭對視一眼,都察覺到了這非同尋常的氛圍。
計劃有變,宴席因陸拾遺的缺席而遲遲不開。
李峁不住冷汗直流,喚管家過來,低聲道:「可派人去陸府了?」
管家道:「殿下,早就派人去請了,陸大人之前還答應的好好的,不知為何今日突然抱病,說是誰也不見,可老奴打聽到,陸府上昨夜動靜不小,進進出出足有十數輛馬車,若不是他看季大人得勢,為避免報復,準備出逃吧?」
李峁臉色變了。
他本意是做東,請季懷真與陸拾遺這對冤家暫且把話說開,縱使度過眼前難關另外族退兵,可他的父皇殺心已起,他們又怎能坐以待斃。
如同他在芳菲盡閣同季懷真說的那樣,眼前難關算不得難關,難的是以後怎麼辦。
他略一沉思,又道:「不會,陸拾遺要逃,不會這樣大的動靜,再探。」
管家領命而去。
就在這時,季懷真的親衛進來,俯身在白雪耳邊說著什麼。白雪又原話傳到季懷真耳中,看口型,似乎提到了瀛禾。再起身時,她的一隻手,已悄然握住身側的刀。
這動作瞞不過近在咫尺的燕遲與烏蘭。
烏蘭面色大變,正要動手,卻被燕遲一拽,他立刻怒目而視,不解地瞪向燕遲。
燕遲的眼睛卻固執地緊盯季懷真。
他已知道接下來會發生什麼,但卻依舊忍不住對季懷真心生期待。
就在這時,李峁察覺對面季懷真的微妙神情與白雪的緊張,還當是前線又出了何事,疑惑道:「季大人?陸大人雖遲遲未到,可這席還是要開,要我說,就不等他了。」
白雪以及手下,所有人的視線都緊盯季懷真,等著他發號施令。
季懷真卻走了神,他的眼睛突然紅了,似是汾州婚宴上那一襲紅蓋頭又浮上心頭,季懷真想起那日他被蓋頭蒙著眼,從蓋頭下的縫隙中瞥見燕遲的鞋。
他突然回頭,看了眼燕遲。
那一眼藏著萬千情誼,萬千愧疚,藏著季懷真為數不多的真心,藏著季懷真昭然若揭的謀求算計。
四目相對間,燕遲低聲道:「季懷真,你我二人不是說好了?」
季懷真霎時間說不出話了,他的手攥緊衣擺,遲遲拿不上來。燕遲的憑欄村,太遠了,也太久了。
隨著一聲帶著顫音的嘆息,季懷真的心徹底狠了下來。
他指頭一碰,案上杯盞直直摔在地上。
整個前堂霎時間靜了一瞬,燕遲的眼睛閉了閉,再睜開時,眼中已殺意凜然。
李峁雖不知發生何事,卻條件反射性地緊張起來。
一瞬之後,所有人同時動起來,白雪一躍而起,護住季懷真退後。鐵靴踏在地上的聲音不絕於耳,不消片刻,已有近百位帶刀護衛湧入這狹窄前堂,將烏蘭與燕遲二人圍得密不透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