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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09 17:12:19 作者: 孟還
「獒雲爭名逐利是他天生就該如此,而你我爭這些,是要自保。陸拾遺不可信,季懷真更不可信,你若一門心思都系掛在他身上,回頭怎麼死的都不知道。」
燕遲聽罷,沉默許久,突然深吸一口氣,平靜道:「……大哥,我要同你打個賭。」
第64章
幾日後,鐵凌邑內張燈結彩,只因七皇子燕遲殿下好事將近,明日就是他成親的大喜日子。
當年蘇合可汗大婚的前一天,也是全城宵禁解除,男男女女各自帶著面具上街,每到這個時候,就是來自大齊商販一展身手大發橫財的好時機。
季懷真自來到敕勒川第一天就被關在軍營中,唯一一次逃跑,還沒跑出二里地就又被抓了回去。
他叫燕遲帶他去上街看看。
燕遲本不願,怕他又出什麼么蛾子,然而季懷真卻道:「待我回大齊之後,怕是有生之年都不會再回來,你帶我去看看怎麼了。」
這倒是句實話。
燕遲沉默一瞬,帶他上街。
那日初入鐵凌邑,這夷戎都城給季懷真的印象就如其名字般,一股撲面而來的肅殺、彪悍之氣,街道直來直去,樓宇搭建也如一把出鞘利劍,筆直地插入地中,整座城像一頭黑黢黢的鋼鐵凶獸。
今日再去鐵凌邑,竟是煥然一新,被掛了滿街的彩紙燈籠繞花了眼。
街上人來人往,仿佛全敕勒川的人都聚集於此,臉上雖帶著面具,卻掩不住眼中一股欣喜雀躍的勁兒。
季懷真喃喃自語道:「竟像是回到大齊了。」
這看得見的繁華熱鬧,比起大齊上京來也是不遑多讓。
燕遲道:「當年我父王聽說你們齊人過節時就喜歡這樣,他為了哄我娘開心,下令將鐵凌邑掛滿燈籠花燈。」
一旁有人提著裝面具的籃子過來,燕遲給錢買了兩個。
「戴上吧。」
季懷真抬頭一望,燕遲正神色複雜地看著他。
二人被推著擠著上了座拱橋,下頭正有條河穿城而過,水面上飄滿了祈願河燈。
百年前,這水源便在這兒,不少牧民自發聚集於此,圍水而生,百年後,才發展成這鋼鑄鐵打的都城。
一群結伴的男男女女忽然湧上拱橋,在一陣如夢似幻的笑聲中,燕遲和季懷真便被擠散了。
燕遲被推著往前走,又不好意思推別人,一時間手忙腳亂,等空下來往身邊一看,季懷真早就不見蹤影。他心頭登時一空,正想喊兩聲,肩膀卻突然被人一拍,他下意識回頭。
見那人臉上的面具與先前遞給季懷真的一模一樣,燕遲登時鬆口氣。
他怕人再給擠丟,下意識就將對方的手給牽住了。
對方一怔,愣愣地低頭看了眼二人握在一起的手,繼而用力回握住,向前靠近。
然而燕遲很快就意識到不對勁,立刻鬆開手。
見狀,那戴面具的人嘲一笑,下一刻,他掀開面具,直直望著燕遲。
只見烏蘭漂亮的臉被花燈一照,更顯艷麗,可眼中卻唯余失望。
燕遲盯著他額頭上那處被自己暴怒之下砸出來的疤,低聲道:「你的傷可好些了?」
烏蘭避而不答。
二人站在拱橋上,周圍人來人往,熱鬧非凡,唯獨他二人格格不入。烏蘭不想讓自己的話給別人聽到,便以漢話道:「那年你剛從大齊回到鐵凌邑,無一至交好友,不跟我們說話,也不跟我們玩。我們都說你就如那馬般,被齊人馴化了。我當時心裡還有些看不起你。」
「我至今記得殿下第一次同我說話。殿下可還記得?」
燕遲沉默一瞬,他當然記得。
烏蘭自小便是男胎女相,不少人以此欺辱他,經常要他脫了褲子看他下面長沒長東西。有次給燕遲看見了,便下擺往腰帶里一紮,豁出去同人打了一架。
彼時他身份未被承認,又是齊人養大的孩子,其他人揍他時毫不留情,只將燕遲打得如條死狗般奄奄一息,烏蘭被嚇得在他身旁手足無措地大哭。
「殿下你說,若以後那些人再來欺負我,就讓我來找你。但是說完這話後不久,你就跟你娘一起,又回大齊了。」
烏蘭又等又盼,七年過去,既盼回了兒時玩伴,也盼回了一個丰神俊朗的少年人。
「你一從大齊回來,就說你已有了心悅之人。我雖心中難過,卻也盼著你好,只是我實在好奇,到底是一個什麼樣的人,竟叫你念念不忘。」烏蘭倔強一擦眼淚,不甘道:「若好也就罷了,可今日一見,陸拾遺不過如此,也只是一個朝秦暮楚的負心人罷了。你叫我又如何甘心?」
燕遲有苦難言,無法辯駁,不敢對烏蘭透出季懷真與陸拾遺互換身份一事。
他不是不知烏蘭對自己的情誼,只因心中有一朝思暮想之人,因此在對著烏蘭時便格外小心翼翼,格外不留情面,從不給對方一絲幻想的機會。
他喉結一滾,沉聲道:「烏蘭,從前這話我就告訴過你,今日就再說一次。我那日救你,是因為你阿父是我大哥的恩師,後來對你好,是因為你我從小一起長大,可若說旁的,哪怕多一分都沒了,哪怕沒有季……陸拾遺這個人,也不會改變什麼。」
烏蘭突然道:「哪怕那陸大人背信棄義,利用你,陷害你?」
燕遲眉頭一皺:「你什麼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