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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09 17:12:19 作者: 孟還
燕遲掙扎兩下,沒掙開,見蘇合的一班臣子武士都朝這邊看,只好如了季懷真的意。
今日祭神會,季懷真意在亮相,除此之外,他倒想看看能討著什麼「彩頭」。
尋常歌舞已入不得他的眼,直至一柄寬背半人高的鏽鐵長刀被二人合力抬上來,台下眾人一片喧譁,季懷真才抬眼看去。
燕遲放在案上的手立刻緊握,死死地盯住獒雲從汶陽帶回來的刀。
唯有瀛禾按兵不動。
季懷真又朝高位一看,正巧和蘇合可汗意味深長的眼神對上。
季懷真略一沉思,問道:「這是做什麼?」
燕遲神色複雜地看著那柄刀:「以前鐵凌邑的祭神會上,歷代大可汗都會拋出「彩頭」,有時是一件寶物,有時是一句承諾,或是一個機會,在場之人可自行參加,最終勝出的那人,便可贏得這件彩頭,比試期間任何人不可叫停,直到分出贏家。」
「聽起來也不過爾爾,為什麼其他人的反應如此大驚小怪。我們大齊也有群英會,不過比的是文墨,就算比武,也是點到為止,還沒有不可叫停這個說法。」
數年前的群英會上,陸拾遺正是用一桿長槍出盡風頭,拔得頭籌,他也得了大齊皇帝一句承諾,承諾五年之內,不會主動將汶陽割讓給韃靼來換取兩國邦交。
「若真是這樣就好了。」燕遲臉色不是太好看,「最初幾年中,確實是點到為止,不曾鬧出人命。但有時族中世家之間有矛盾,即便大可汗出面調和也心有不忿,便等到一年一度祭神會時,借著討彩頭的機會向人正大光明地尋仇。三年前羌人頭領的小兒子被打死在台上,羌人險些暴動,我父王便把這討彩之事停掉了。」
季懷真聽明白了,這鐵凌邑的祭神會和敕勒川其他地方由小部族舉行的祭神會不同,意不在祭神,而來參加這祭神會的,各自都心懷鬼胎,有著自己的打算。
討彩已停辦三年,怎會突然恢復?
怕是在場之人抱著和季懷真同樣的疑惑,不過相較季懷真這個外人,他們更能領會到蘇合此舉意在何為,目光已不住在兩位皇子之間流轉。
一個是母家勢力頗廣,最受族人支持的三皇子獒雲。
一個是深受大可汗偏心寵愛,可生母卻是齊人的七皇子燕遲。
近日族中的流言蜚語甚囂塵上,都說燕遲在汶陽接特使回鐵凌邑時遭到韃靼人的襲擊,而將韃靼人引過去的,正是獒雲!
提起兩位皇子之間的前塵舊恨,倒也有幾分可信,可蘇合可汗的態度卻始終令人捉摸不透。
都知他對燕遲疼愛有加,若真是三皇子有意加害,蘇合可汗怎會坐視不理?一干臣子自作聰明,都以為窺見些許君心,又紛紛倒戈,不敢輕易在二位皇子之間站隊。
見本次彩頭居然是昔日葉紅玉用過的佩刀,一看便知今日這祭神會,怕是有看頭了!
眼見那邊獒雲朝燕遲不懷好意地一笑,已抬腳走入校場中央,拿鼓槌朝前頭的立鼓上猛敲三下。
場上霎時間安靜下來,不等他手中骨刀指向誰,眾人已默認他要挑戰之人是與他向來不睦的燕遲,已紛紛看了過去。
燕遲的手抓住刀柄,正要應下,卻看見高台之上,瀛禾正警告般地看向他,暗自搖頭。
見他有所顧慮,獒雲登時大笑,挑釁地一指燕遲,以夷戎話說了些什麼。季懷真不必問,也知道是些難聽話。
周圍鬨笑聲大起,燕遲隱忍不發,目光卻在一瞬間冷了下來。
他手背青筋繃著,將刀柄握得死緊,就在忍不住終要出鞘的那一刻,身旁一人站了起來,幾步躍進校場,接過鼓槌,展臂敲了三下響的。
「——我來應戰!」
不是季懷真又是誰?
那三聲鼓響令燕遲心神巨震,不可置信地看著季懷真。
他都告訴他了,這討彩之事是要出人命的,葉紅玉的刀要二人合力才能抬上來,可獒雲一人便可揮動,季懷真那花拳繡腿又如何應戰?
只聽得利刃出鞘的龍吟之聲,燕遲已站起,朝季懷真衝去:「不行!我來。」
蘇合可汗威嚴的聲音從高位傳來:「燕遲,不可破壞規矩。」
話音一落,已有幾名士兵要去攔,卻被燕遲三兩下放倒在地,眼見要突出重圍,夠著季懷真,將他拉回原位,一桿箭矢卻猛地破風而來,釘在燕遲腳下,使他不能往前一步。
高台之上,蘇合可汗放下手臂,手中弓弦尤顫。
祭神會討彩的規矩,除非應戰者主動認輸,其餘無關人等,哪怕是大可汗,也不可插手叫停。
季懷真朝燕遲懶懶一揮手:「坐回去,別丟我的人,」
燕遲緊張道:「鼓槌你不要丟,他來打你,你立刻往回跑,用槌擊鼓第一次是應戰,第二次便是認輸,記得了?」
「知道了,囉嗦。」
「你不是獒雲的對手,你會被他打死的!」
見他如此緊張模樣,眾目睽睽之下,季懷真突然一笑,輕聲道:「你這會兒又不討厭我了?」
燕遲一怔,登時氣不打一處來,怒道:「都什麼時候了還說這個!」
「今天就讓你看看,什麼叫腦子比拳腳管用。」季懷真一笑,心想,鬥不過陸拾遺,還鬥不過這頭腦簡單的夷戎三皇子嗎?!
在瀛禾的示意下,一旁已有人衝上,不顧燕遲的掙扎,將他給拖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