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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09 17:12:19 作者: 孟還
    燕遲猶豫點頭,得此保證,才肯離去。

    瀛禾起身,將地上詔書撿起,來到季懷真面前,似笑非笑道:「大人可知這詔書上寫的是什麼?」

    季懷真也回以一笑:「看樣子,定然不是命陸拾遺來議和。」

    「是,也不是,你我二人,都被陸拾遺,還有你們大齊皇帝給算計了。季大人,你也只是一枚棄子罷了。」

    季懷真臉色有些變了,卻依然逞強笑道:「說來聽聽,我如何就當了棄子?」

    瀛禾長嘆一聲,嘴角勾著,眼中卻並無笑意:「你說你是受命替他而來,可你是否知道,你們大齊皇帝命他『陸拾遺』來我敕勒川,先議和,再同我夷戎七皇子燕遲,議親。」

    第56章

    瀛禾道:「詔書是你們大齊皇帝同意後頒的,你代陸拾遺來夷戎也是他默許的,他又怎會不知我夷戎派人去你大齊,是要先議和,再議親?季大人,這其中的彎彎道道,你現在可明白過來了?」

    季懷真如遭雷殛,渾身如墜冰窖,一口氣猛喘不上來,悶得胸口陣陣發痛。

    只是議和便罷了,可千算萬算,竟算不到夷戎人還要陸拾遺來議親。

    若他當初不心生顧慮,為拔除陸拾遺在敕勒川的勢力而親自來,那麼此時此刻,身陷囹圄的只會是陸拾遺而非他季懷真。

    皇帝順水推舟,想借陸拾遺的手除掉自己。而陸拾遺又想借自己擺脫瀛禾。

    不管這二人哪方目的達成,倒霉的都是他季懷真。

    季懷真心中雖已驚濤駭浪,卻依舊故作鎮定,抬眼一看瀛禾,笑道:「自知我不認字,那還不是你們說這詔書上寫的什麼就是什麼?」

    「鐵凌邑內有不少大儒學家,對你們齊人的字頗有研究,季大人若不信,改日去問便是了。」

    「瀛禾殿下不怕我趁機逃跑?」

    瀛禾一笑:「季大人是聰明人,想通了之後自然會乖乖留下。棄子又如何,便是棄子,也有置之死地而後生的機會。你我二人聯手,各求所需,我讓你頂著陸拾遺的身份名正言順地回大齊,至於我要的……大人不會猜不到吧。」

    季懷真心中冷笑,就算回到大齊,奪回自己的身份,可那又怎樣?

    皇帝對他已動殺心。

    現在要殺他的,是大齊那個站在權利頂端的人。

    季懷真手臂展開,將自己上下一看,強撐著擺出一副臨危不亂的態度,不敢給瀛禾看出自己此刻已是命懸一線。

    二人打起機鋒來。

    「如今陸拾遺是大齊的朝廷欽犯,還有通敵賣國之嫌,我當了他的替罪羊被困在這敕勒川,不拖後殿下後腿就是萬幸,又怎麼能和你聯手?」

    「誰說陸拾遺通敵賣國?」

    瀛禾玩味地看著他,顛倒黑白的功夫同季懷真不相上下:「他陸拾遺分明是為憑欄村,為汶陽城一事嘔心瀝血,不惜以自己為誘餌深入險境,與韃靼拼死一戰。他保護我草原十九部遊民,已被我夷戎奉為座上賓。有我夷戎為他撐腰,我看誰敢說他通敵賣國?」

    「再說,若議和一事成了,夷戎與大齊結百年之好,又有誰想的起來『陸拾遺』在汾州曾殺過什麼人?又有誰敢說他是朝廷欽犯?」

    季懷真心想:陰險。

    二人對視一眼,笑得心照不宣,還真找到那麼點看見同類惺惺相惜的感覺。

    「只是要委屈一下季大人,要同我那不懂事的小弟成個親。」

    「燕遲不會甘願的。」季懷真篤定開口。

    瀛禾淡淡道:「他會的。」似乎是想起什麼,又朝季懷真暗示道:「你最好祈禱他甘願,若他真寧死不從,那季大人於大齊無用,於我也無用,就真的要變成棄子了。」

    他揚聲命令侍從去為季懷真準備吃食氈帳。瀛禾又道:「季大人慢慢想,燕遲那邊自會有我去說。」

    「等等。」

    季懷真叫住他:「議和也好,議親也罷,只是你們夷戎派特使去大齊前,可有和燕遲知會過?」

    看這小子剛才驚訝的態度,怎麼樣也不像是提前得知自己被許了一樁婚事。

    瀛禾駐足在原地,默不作聲。

    見他這反應,季懷真就知自己想對了,當即冷笑一聲,毫不留情道:「……這樣看來,殿下最想要的也不單單是大齊的陸拾遺而已,你比我心狠,竟是連自己的弟弟都算計在內。」

    瀛禾無奈搖頭,回頭看著季懷真,意味不明道,「季大人想錯我了,我是真想成全燕遲一片痴心,至於旁的,只要燕遲想要,就一定是他的。大人現在聽不懂,等見了我父王就明白了。」

    季懷真不戳穿他,只感荒謬。

    來的要真是陸拾遺,單憑瀛禾這城府心機,自有手段將他留下與燕遲成親,難不成以後他還要兄奪弟妻不成。

    瀛禾不再多說,轉身離開。

    聽他腳步聲遠去,再無回來的意思,季懷真才鬆了口氣,握著那詔書的手不住發抖,不住回想他出發前,與皇帝的對話,他不相信自己竟成了一顆棄子!

    片刻後,果然有人進來為季懷真打點一切,將他領入另一處氈帳內。

    待那人一走,季懷真立刻拿起詔書,一個字一個字地看起來,當即冷汗出了一身。

    他在瀛禾面前不肯露怯,因此一直將脊背挺著,此刻終於獨自一人,竟是連腳都微微發軟。季懷真手腕無力,那一紙詔書似有千金重,如同捧著一柄要往自己心口戳的匕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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