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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09 17:12:19 作者: 孟還
    季懷真被它盯得有些腿軟,心中一陣絕望,看出此狼和先前的不同,若和燕遲對上,只怕燕遲會命懸一線。

    他緊緊盯著那狼,不敢挪開視線,低聲道:「燕遲……小燕……」

    那巨狼身體一弓,猛地衝來。

    燕遲沖它張開雙臂,正要迎接,卻被人從身後猛地一扥,接著手就給人握住,被人帶著向前跑。

    生死之際,季懷真爆發出巨大力量,想也不想,下意識拉著燕遲沒命奔逃,眼見那狼沖二人撲來,季懷真也不撒手,回頭一看,眼中倒出孤狼躍過來的巨大身影。

    他絕望地一閉眼,憑著本能將燕遲按在身下,擋在他身前。

    預想中被撕咬的劇痛並無發生,似人手一樣大的狼爪把他往旁邊一撥,衝著燕遲去了,季懷真還以為那狼要先吃燕遲,登時如瘋了般大喊道:「——燕遲!」

    然而眼前一幕令人意想不到。

    只見方才還凶神惡煞的野獸,正如狗般圍在燕遲身邊,溫順無比地把巨大的狼頭湊在燕遲手下給他摸。

    而燕遲,正神情複雜地看著他。

    第55章

    被他拿這樣的眼神一看,季懷真才意識到自己剛才都做了些什麼。

    他只是下意識救了燕遲,但現在感覺卻像被扒光衣服,被人看透了。

    季懷真全身僵硬,杵在原地,心亂如麻,只恨自己不爭氣,將燕遲一瞪,恨不得將人殺了。

    無論他有多叫囂著對燕遲的恨,甚至要揚言報復,可在命懸一線之時,他的反應居然是將燕遲的生死放在自身之前。

    最終狠狠一閉眼,再睜開時,已恢復如初,季懷真對著燕遲冷冷一笑,反問道:「看我幹什麼,怎麼了,見我這樣的人居然也會對別人付出真心,很驚訝嗎?」

    燕遲依然不吭聲。

    曾幾何時,他多想從眼前這人嘴裡求得一句「真心」,撒嬌賣痴,算計謀求,可謂什麼辦法都用盡了。可這人永遠魔高一丈,吊著他的胃口,叫他浮想聯翩。

    如今終於被他承認,卻是什麼都錯了。

    燕遲一言不發,上前拽住他的手腕,季懷真卻狠狠掙開,剛要說話,那孤狼猛地聳起後背,護在燕遲跟前,齜牙咧嘴地威脅。

    只聽燕遲喝道:「弱弱!」

    那名叫的弱弱的孤狼被燕遲一凶,又聽話退下。

    季懷真冷冷看著他,一如二人剛在汾州見面時那樣充滿戒備提防。燕遲對他的眼神視若無睹,只把他的手腕強勢一捉,往夷戎大營的方向走。

    二人狼狽至極,一個血流了半邊肩膀,一個後腦勺頂著血包,皆一言不發,除了那聲「弱弱」,自季懷真捨命相護後,燕遲就沒再說過一句話,卻也沒撒開季懷真的手腕。

    弱弱一直跟在二人後頭默默護送,直至可看見夷戎人的大營,才轉身離去。

    已依稀有做飯的炊煙從營帳中傳出,不遠處傳來一陣羊叫,一聲塞過一聲,季懷真抬頭一看,正有人放牧,趕著羊群朝二人走,左右已躲閃不及,二人往旁邊一避,被一群羊擠來擠去。

    季懷真想起二人剛到敕勒川的第一天,也是這樣微風陣陣,他換了夷戎人的衣服,看燕遲跟人比射箭。

    他們默默站著,各自無話。

    燕遲突然道:「我已知道你二人是親兄弟了。」

    季懷真麻木道:「知道如何,不知道又如何,長得一樣,命卻不一樣,他什麼都有,我連字都不認識。」

    燕遲看他一眼。

    若只是單純的恨,又或單純的愛倒也好說,偏得都是愛恨交織,欲罷不能。季懷真恨燕遲只認陸拾遺,燕遲恨季懷真騙自己,可到生死關頭,二人本能的反應卻又出賣一切。

    塞外的風吹得季懷真臉上疼,心裡苦,頭一次這樣狼狽,頭一次這樣後悔將真心給出去,他怔怔看著眼前的羊群,突然疲倦難忍,平靜道:「小燕,如今這樣,也莫說什麼愛不愛的了。你恨我騙你,還惦記著陸拾遺,我季懷真眼裡也容不得沙子,萬不會當人替身,你我二人,左右也就這樣了。」

    「一日夫妻百日恩,你放我走,來日我重回大齊朝堂,定全力維繫大齊與夷戎的關係。你我之間發生的一切,我一字都不會同陸拾遺提起,你若想和他再續前緣……」

    話及至此,想到那一天遲早要來,季懷真竟是心中一痛,忍不住去想陸拾遺和燕遲站在一起的模樣。

    他喉頭酸澀不堪,忍下不快,強顏歡笑道:「算了,那是你同陸拾遺的事情,與我季懷真無關。」

    燕遲朝他看過來,沒說好,也沒說不好,那目光中有他看不懂的情緒。

    季懷真又一笑,故作輕鬆道:「你別那樣看我,就當你我是露水姻緣。畢竟當初是你自己認錯人,一頭扎我懷裡的,也別覺得是我騙了你,大家都是男人,睡一覺也沒什麼,左不過是騙你陪我上床罷了。」

    他還想再說,燕遲卻突然打斷,直勾勾地看著季懷真,啞聲道:「不說陸拾遺,就說你和我。不是騙我陪你上床,也不是旁的有的沒的,你知道你騙我什麼了。」

    季懷真一怔。

    燕遲眼眶微紅,較真又固執地看著他,計較地重複一遍:「別把話說得那樣好聽,你就是騙我了,你知道你騙我什麼了。」

    說罷,竟是不再看季懷真一眼,撥開羊群,從中間穿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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