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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09 17:12:19 作者: 孟還
心中頭緒尚且七零八落,再給季懷真胡攪蠻纏地一鬧,登時亂作一團,燕遲惱怒道:「別動了!若我是那個將你騙的團團轉,只為糟踐你心意的人,你會作何打算?」
季懷真哪裡會有打算,若誰敢這樣對他,他定當先動手殺了這人泄憤。
這就是他唯一的打算!
可季懷真又哪裡是會設身處地為別人著想的人?當即更加惱怒地掙紮起來。
燕遲扭頭沖帳外高喊:「來人!」
一人探頭進來,燕遲以夷戎話吩咐幾句,那人再進來時,手中竟多了截鐵鏈,季懷真一怔,開始破口大罵,什麼難聽罵什麼,瘋了般要去打燕遲,口中喊著:「你敢?你敢這樣對我?你有本事去綁陸拾遺啊!你捨得這樣對他嗎?」
燕遲陰沉著臉,不言不語,用鐵鏈一頭牢牢銬住季懷真的手,另一頭銬住帳中間支撐用的木柱。
「你老實呆著,沒有我的命令,你哪裡都去不了。」燕遲說罷,竟不再看他一眼,大步走出營帳,竟似落荒而逃,任憑季懷真在他背後如何辱罵叫喊,也不曾回頭。
外面的近衛見他出來,快步走上前,顯然已等候多時,還未開口,只覺一陣疾風從眼前掠過,接著便是刀劍出鞘的龍吟之聲。
他低頭一看,腰間挎刀已被燕遲順手抽出。
再一看燕遲,滿臉殺氣,提著刀往瀛禾的方向去了。
那近衛連忙大喊攔住他,然而燕遲正在氣頭上,又有誰攔得住?一路神擋殺神佛擋殺佛,單以刀柄,就放倒一大片人。
營帳內,瀛禾聽著外頭越來越近的打鬥動靜,氣定神閒,巍然不動,只反覆琢磨那玉珏。
直到刀刃架在脖子上,他才抬頭去看,見燕遲眼底一片怒意,握刀手不住顫抖,笑道:「老七,刀放下,我認識陸拾遺,可比你要早。」
燕遲站著不動,只需再近一分,利刃便可破開瀛禾的脖子。
「你利用我。」
燕遲渾身發抖。
一群被揍得鼻青臉腫的近衛跟在後面衝進來,瀛禾不當回事地一揮手,命人退下。他將那玉珏放在案上,緩緩起身,竟迎著燕遲的刀去了。
越是往前,燕遲的表情就越是痛苦,握刀的手已下意識往旁邊偏去。
瀛禾一笑:「你連個贗品都捨不得殺,又怎會捨得殺大哥?聽話,刀放下,你想知道什麼,大哥都告訴你。」
可燕遲卻滿眼失望。
「我從未想過和你爭什麼,人也好,地位也罷,從未……」
瀛禾沉默。
這個他看著長大的弟弟,又一字一句地質問:「大哥,這些年裡你聽我向你提起他的時候,心裡是作何滋味?」
他曾無數次在瀛禾面前提起陸拾遺,那樣熾熱難掩的眼神,他不信瀛禾看不出他對陸拾遺抱有怎樣的情誼。
見燕遲一臉倔強,紅著眼瞪過來,瀛禾突然想到燕遲小時候。
從小就是這樣倔,這樣要強。
陪著自己在上京當質子時,被欺負了也不會說,有時被他和葉紅玉發現了,這小子就會頂著這樣一副不服輸又委屈的表情,欲蓋彌彰地說他沒事,他好得很。
這一聲大哥,突然把他給喊得不忍心了。
沉默片刻後,瀛禾突然問他:「大齊皇帝的詔書你可看過?」
在他心中,有比陸拾遺更加重要的東西,既如此,何不成全燕遲一片痴心?
可燕遲卻沒有吭聲,瀛禾再想問,他已經丟了刀跑了出去。外面一聲馬匹嘶鳴,有人進來稟報,說燕遲殿下騎馬出軍營了,可要帶人追趕。
瀛禾嘆氣:「隨他去吧。」
見燕遲離開,他才帶上玉珏,向關押季懷真的營帳走去。
那玉珏觸手生溫,放在手中把玩片刻,就變得外熱內冷,像陸拾遺這個人。一想到陸拾遺,瀛禾便冷笑一聲。
還未靠近營帳,就先聽到季懷真的叫罵。
一會兒罵燕遲痴心妄想,一會兒罵燕遲不知好歹,瀛禾站在外面聽了片刻,從這陣叫罵中品出些惱羞成怒,愛而不得的意思來,又突然改了主意,決定改日再見他。
他早已猜出這人是誰。
再說季懷真,扯著嗓子從天亮罵到天黑,愣是沒人搭理他,直至晚膳時分,才有一人端著吃食進來。
就算燕遲要殺他,也早動手了,何必費這功夫去在飯中下毒,季懷真當即放心用飯。
用罷晚膳,季懷真力氣攢足,卻又不想罵了。
他失魂落魄地往柱上一倚,心想自己真是陰溝裡翻船。
他就不該心軟,不該動情,早在汾州清源觀,他就該一劍要了燕遲的命,若他死了,自己就不會平白無故在汾州多逗留一天,就不會被陸拾遺的人抓到,也就不會有這後來的許許多多。
季懷真想天想地,就是想不到這是他動了惡念後的因果報應。
外面突然傳來一陣叫嚷紛亂,季懷真敏感抬頭,以為有可乘之機,便伸著脖子去聽,只聽到熟悉的聲音在大著舌頭叫喊:「別扶我!誰都不許扶我——不許靠近,誰靠近,我就殺了誰!都退下!」
下一刻,帳簾被人掀開,燕遲抱著酒罈,一步三晃,醉醺醺地進來了。
季懷真冷眼瞧著他。
燕遲也瞧過來,眼神發直,滿臉通紅,將那半條胳膊長的大酒罈往地上重重一磕,半缸子酒潑灑出來,他腳步虛浮地晃過來,像是隨時會摔倒,往季懷真面前一站,突然抬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