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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09 17:12:19 作者: 孟還
見那壯漢手中粗棍就要朝他背上落,燕遲一副悉聽尊便的樣子,季懷真才反應過來,怒道:「放肆!他是殿下,你是奴僕,你怎敢上手打他?」
燕遲怒喝道:「你別管,別過來!」
有人以一口彆扭漢話生硬解釋:「他私自帶你回憑欄村,與三殿下動手,更是害葉娘娘金身被毀,大殿下說,該罰。」
去他娘的大殿下!
季懷真心頭火起,心說你小弟弟都要被你另外一個弟弟打死了,你個當大哥的不止拉偏架,還不許他還手?!
「燕遲快被韃靼人打死的時候,他這個當大哥的死哪兒去了?現在出來耍威風!」
那壯漢見他要衝過來,兇悍回頭,握著棍棒的手肌肉隆起。
若是將人腦袋放置在他大臂小臂之間,輕輕那麼一夾,怕是能爆一地腦花。
季懷真停在原地,盯著那壯漢的胳膊喉結滾動,立刻冷靜下來:「……不過話又說回來,清官難斷家務事,他是該長點記性,動手吧!」
一共罰了三棍。
第一棍下去,燕遲一聲悶哼,嘴角溢血。
第二棍下去,燕遲咬牙挺住了。
第三棍——燕遲臉色慘白,哇啦一聲將先前吃進去的兔肉盡數嘔出。
每棍下去,季懷真都跟著抽一下,一棍之後就不忍再看。
旁邊那按住燕遲的大漢不住奇怪,這棍子落在他們家燕遲殿下身上,沒一下打到這個齊人,他跟著抽什麼?流什麼汗?
三棍完畢,燕遲滿頭虛汗,倒在地上,季懷真上前將他扶住。
這幾個夷戎人又讓季懷真收拾東西,說要將二人安置在蒼梧山腳下的村落中去,只是一出廟門,看到光禿禿的馬背都傻了眼,又沖對方一番嘰里呱啦的夷戎話。
這下不需要燕遲幫他解釋,季懷真也知道,這群死心眼的傻屌在奇怪馬鞍去哪裡了。
他冷哼一聲,將燕遲扶上馬,自己也跟著上去,沖這四人故意道:「還有什麼事情?若沒有,還請快快出發吧。」
那四人面面相覷,只好吃了這個啞巴虧。
一路顛簸自不必提,等到達村寨時,季懷真看他們下馬時各個雙腿分開,一副古怪神色,只覺得解氣無比。
將他們安頓好後,這四人又匆匆離去,聽燕遲講,是追蹤他三哥去了。
季懷真聽罷皺眉,心思又活泛起來,怎麼聽他大哥手下的意思,懲罰燕遲是因為他貿然與三殿下動了手,怎的此時又派人去追蹤他?
可不等他來問,燕遲便主動解釋道:「很多人不喜歡我和大哥,因為我娘是葉紅玉,大哥雖不是我娘親生,卻是我娘帶大的。我三哥和他的母族在敕勒川勢力很大,連我父王都顧忌,時時禮讓三分,大哥說,現在還不是撕破臉的時候,須得養精蓄銳,一致對外。」
燕遲便是這樣,一旦愛一個人,一旦信任一個人,總是會毫不保留地全盤托出。
見他如此坦誠,季懷真一怔,突然意識到經憑欄村一役,他的這兩次去而復返,算是讓燕遲對他徹底打消戒心,情根深種。
季懷真這樣慣於弄權之人,燕遲稍一多說,他就猜了個七七八八。
敕勒川的勢力被分成兩股,一股是以三殿下為首與葉紅玉有仇的草原十九部,而剩下的,就是昔年家中有人受過葉紅玉照拂,支持大殿下與燕遲的一派。
那支持陸拾遺,與陸拾遺聯絡的是誰?
讓陸拾遺害怕,想出金蟬脫殼之計的,又是誰?
「哦,一致對外,你們保持一致,對外來打我們大齊,是這樣嗎?」季懷真故作惱怒地看他一眼。
果然燕遲慌了,尷尬道:「沒……沒打,誰打了,好吧,是打過,現在不是說要議和?提那陳年往事做什麼,你餓不餓,我餓了,我去找吃的。」
季懷真冷哼一聲,放他一馬。
他下一步要做的,就是找機會套話,進敕勒川之前,須得知道燕遲與陸拾遺發生過什麼,若這只是為了防止他在燕遲面前露餡,那下一步才是重中之重。
他要搞清楚,燕遲當年為什麼會一起跟著去上京,他在上京那幾年,又發生了何事。
二人在這邊遠山村又住上一個月,養精蓄銳,期間還騎馬去探望了巧敏的遺孀。
一個月後,兩個人共騎,後面又跟著一馬,馱著一大包東西。
季懷真心安理得地橫坐於燕遲身前,一襲狐裘大氅,將他裹得密不透風,他越過燕遲肩頭向後看去,不客氣道:「知道的你是回娘家,不知道的還以為你要搬去敕勒川再不出來,拿這麼多東西做什麼?」
一句回娘家讓燕遲臉色微紅,努力鎮定地認真解釋:「都是有用的東西,有鍋子,鋪蓋,豬尿脬,草藥,乾糧,還有你要穿的衣裳,火石,羊油……」
季懷真忍不住鄙夷道:「你們夷戎人窮成這樣,這些東西都沒有?」
燕遲不吭聲了,有些委屈,忍了半晌,沒忍住:「鍋子和草藥是煮給你喝治你咳嗽的,豬尿脬和鋪蓋是給你取暖的,羊油是給你擦手的,你倒是告訴我哪樣能少?」
季懷真哦了聲,在心裡偷笑,面上卻頗為大度地息事寧人:「不是就不是,你嚷嚷什麼,你再沖我發脾氣試試?」
燕遲強忍怒火。
他越是生氣,越是拿季懷真沒辦法,季懷真就越高興,假裝不經意道:「我問你,你若愛誰,憐惜誰,不論發生什麼,可會後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