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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09 17:12:19 作者: 孟還
季懷真喉結一滾,又道:「第二件事,你連夜進城,把兩條消息散出去,第一條,說逃犯陸拾遺賣國求榮,在汶陽周邊集結親衛軍,以憑欄村為據點,聯合韃靼蠻子要攻下汶陽城。第二條,就說韃靼人先一步得知陸拾遺藏在憑欄村,要將他抓住與大齊談條件。」
路小佳面色一變:「大人這是何意?怎可自毀清譽?投敵叛國可不比尋常罪名。」
「你別管,照我說的做就是,把消息散出去,越誇張越好,越嚴重越好。我要汶陽城一夜之間都知道我人在憑欄村,都知道他陸……」
路小佳面露疑惑。
季懷真及時改口道:「都知道我陸拾遺不是什麼好東西。這樣一來,『季懷真』一怕我向韃靼人泄露戰區布防,二怕韃靼人真的將我抓住敲竹槓,勢必會帶兵來緝拿我,屆時碰上韃靼鐵騎,他們想坐視不理都不行,這就叫借刀殺人。」
陸拾遺算計他這麼多次,也該讓他季懷真占一次便宜了。
路小佳盯著他看了半晌,繼而皺眉,指出這一險計中的最大變數:「不妥,若那什麼季懷真的人晚來一步,我們先被韃靼人屠盡怎麼辦?若是季懷真的人早來一步,將大人你抓走,又該怎麼辦?」
「那就只好賭一賭了。再說,你可有別的辦法憑空變出幾千騎兵來?」
「這計劃太過冒險,陸大人賭什麼?又拿什麼做保障?」
季懷真冷冷一笑,不說話。
他賭什麼?他的賭注可非比尋常。
他不賭氣運,不賭時機,賭得就是夷戎皇子拓跋燕遲對大齊權臣陸拾遺的真心。
賭不管哪種情況,燕遲都會叫他愛憐的「陸拾遺」活下去,在季懷真這裡,輸就是贏,贏就是輸。
「陸大人?」路小佳見他表情不對,怎麼突然跟走火入魔了似的滿臉怨懟不甘,像東西被人搶走了似的,只嘆氣道:「我答應你就是了,現在就動身,天亮回。」
季懷真把頭一點,又突然道:「可否請道長算上一卦?」
「算什麼,不會也要我算這些人的命數吧?」
「也?」
路小佳搖頭道:「沒什麼。陸大人但說無妨。」
季懷真沉吟片刻,垂下視線,平靜道:「算姻緣。」
路小佳一怔,哈哈大笑,不等季懷真來問,便去牽馬。
皎潔月光下,黑夜白雪,那白衣道士騎著駿馬,身背一柄永不出鞘的長劍,回頭朝季懷真一笑,意味深長道:「大人既凡心已動,想必心中早有答案,這姻緣,也就不必算了。」
季懷真看路小佳一眼,知道他在想什麼,搖頭道:「誰說算的是我和燕遲?」
第41章
路小佳一怔,很快反應過來,又是一笑:「那就更不必算了,他與別人有無緣分,又同大人你有什麼關係,我瞧著大人也不像是聽信天命知難而退之人,陸大人若是這樣的人, 現在又豈會站在這裡?」
說罷,這道士搖頭笑笑,嘴裡嘀咕道:「真是一對傻子」,繼而一揚馬鞭,在月光下絕塵而去。
季懷真反覆琢磨他的話。
路小佳有所不知,他與燕遲是陰差陽錯,弄巧成拙。
他們之間的一切都建立在謊言欺騙的基礎上,何談真情?何談緣分?等事情敗露那天,燕遲不幫著陸拾遺一起來殺自己就好,又怎會和他善始善終。
別說他與燕遲,就連他自己,從出師入仕,決定跟著季庭業回季家的那一天,季懷真就做好了死無全屍,背個千古罵名的準備。
他連這性命與身後名都不在意,又怎會在意一段註定無疾而終的露水姻緣。
恰好此時燕遲從巧敏處回來,見季懷真在外站著,關切道:「怎麼不進屋?」
季懷真搖頭道:「沒什麼?」
二人進屋,燕遲極其自然地關門,鋪床,又將熱水灌入豬尿脬,放在季懷真睡的那邊,剛一轉身,就被人拿槍尖指住下巴。
他登時冤枉地叫喊道:「我又怎麼惹你了。」
季懷真冷哼一聲,喜怒無常,一想到未來有天這人會和他最恨的陸拾遺一起對付自己,他就一陣不甘,渾身不得勁,像是吃了顆又酸又澀的李子,咽不下去,又吐不出來。
單單是看著燕遲這張臉,季懷真就能想出他若對著陸拾遺,是怎樣賣乖聽話,又是怎樣把陸拾遺奉若珍寶,牽著他,抱著他,親吻他。
越看越看可惡,越看越面目可憎,還是現在一槍捅死來的乾脆了當。
「別裝可憐,我問你,若有天你我兵戈相對,你可會幫著別人來殺我?」
燕遲道:「我才不要跟你說這些,你現在在氣頭上,不管我說什麼你都不相信,還會借題發揮來折騰我。」
他往旁邊避,季懷真卻不許,一桿長槍又纏過來,跟得死死的,只聽他冷笑一聲,沉聲道:「拓跋燕遲,你給我聽好了,我這人記仇,不講情面,只能我辜負別人,不能別人辜負我。」
大敵當前,哪有心思同他調情,燕遲被纏得惱怒,想問這人發什麼瘋,然而抬頭一看,見他滿眼認真,並不是在說笑或是發脾氣,一時間怔住。
「若你辜負我,跟著別人一起對付我,取笑我,看不起我,我不止要與你一拍兩散,銀貨兩訖。你愛誰,我就殺誰,你對誰好,我就要誰的命,我不要你死,我要你接下來一輩子都活得戰戰兢兢,生不如死。聽明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