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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09 17:12:19 作者: 孟還
季懷真也只是惋惜一瞬,很快拋之腦後,他嘆著氣看卷宗上的葉紅玉三字時,萬萬想不到幾年後的某一天,他會在秦樓楚館和葉紅玉的兒子相會。
燕遲又繼續道:「我三哥的生母是羌人,她父親是那一族的首領,被我阿娘斬於馬下,後來我阿娘跟了我父王,才知道這件事情,但仇已經結下了。」
季懷真不吭聲了,沒敢問燕遲你父王到底有幾房妻妾,只是接話道:「合著後來你娘在大齊消失,是跑敕勒川給夷戎人當王妃去了?」
燕遲表情一沉,沒說是,也沒說不是,放在膝上的五指握成拳,似在壓抑著什麼。
二人一時無話,季懷真識趣地沒再問下去,他的目光控制不住地落在燕遲手腕上,那裡有顆神似守宮砂的圓疤,他突然就明白了路小佳那天為什麼自己打自己一巴掌。
這做事心狠手辣,自私自利的人自然不知後悔是何滋味。
季懷真也只是心中微微酸澀一瞬,腦中閃過古怪的念頭,他這是怎麼了?然而還來不及品嘗這寥寥無幾的懊惱愧疚,季懷真便本性難改,從燕遲三言兩語中有了猜想:聽起來他們夷戎人內部矛盾日益激化,說不定倒是可以利用一番。
只是這兩方勢力,不知是哪個在幫陸拾遺?
他又朝燕遲一笑,試探道:「這樣看來,你三哥定是將你從小欺負到大,你父王是不是很疼你三哥?總不會連兵權都放心交給他,讓你和你大哥受委屈吧?」
燕遲看了眼季懷真,突然道:「你一直打聽我三哥做什麼?」
見燕遲滿臉警覺,季懷真也不惱,轉移視線的調情話張口就來:「你瞎吃什麼味兒,就問問也不行?我又沒見過你三哥,要是別人三哥你看我稀不稀罕問。」
只可惜燕遲再不是那個燕遲,不再被他三言兩語甜蜜得沖昏頭腦。季懷真怕再問下去燕遲警惕性更高,只好將他衣裳一拉,起身道:「成了,你休息吧,我做飯去。」
燕遲一驚:「你還真會做飯?」
「你家大人我什麼不會?別小瞧人。」他轉身走了。
顯然路小佳也有同樣的擔憂,季懷真燒火做飯時,他便在一旁上躥下跳,怕他把好東西給禍害了。
「陸大人,你是不是又與燕遲兄吵架,才想親自下廚哄哄他?依貧道看,這哄人的方式也不止這一種,俗話說得好,床頭打架床位和,敦倫之樂,周公之禮,才是夫妻相處之道中的一大殺器。」
季懷真理都不理,手起斧落,大腿粗的干木樁子被他乾脆利落地劈開,柴屑飛出去,季懷真吹了聲口哨,逗狗般看著路小佳:「去給大人撿回來。」說罷,又拎起菜刀,將那菘菜砍成幾段,拿刀一鏟,扔入鍋中。
路小佳目瞪口呆,轉身跑了。
燕遲剛從房中走出,就聽見路小佳喃喃自語道:「奇了怪了,我當他錦衣玉食,十指不沾陽春水,沒想到竟比我還會做飯。」
燕遲好奇看過去,只見季懷真站在堂前,正有條不紊地把鹹魚片好,魚腹內塞進香料後就上鍋蒸,於此同時還將雞蛋打散,灑在另一口熱水沸騰的鍋里。燕遲不知想到什麼,神情一澀,朝路小佳解釋道:「他曾有過妻兒,想必是經常做給他妻兒吃吧。」
燕遲心想,他必定是對妻子思念至極,恩愛至極,才會將對方小像日日夜夜攜帶在身上。
這樣才叫情深意長。
他對自己,也不過是加以利用,如他所言般,閒來無事打發時間的小貓小狗罷了。
燕遲神情落寞,轉身就走,沒注意到路小佳的古怪表情。
那道士一手伸出,不住掐算,喃喃自語:「不會吧,我算錯了?我可從來沒失手過,陸大人這輩子於子嗣一事可是丁點緣分都沒。」
第33章
除夕當晚,五菜一湯,全部出自季懷真之手,只有兩壇烈酒,是從巧敏家順的。
燕遲吃到一半就被村長叫走,也不知幹嘛去了。季懷真見他一走,便給路小佳倒酒,一杯下去,嗆得對方眼淚直流,不一會兒就眼睛發直。
「路道長,我再敬你一杯。」
路小佳直擺手:「不行不行,真的不能再喝了。」他胡亂搖手,把季懷真給擋開,抱著自己的劍,拉著燒餅要回房睡覺。
季懷真在他身後一扯,路小佳腳下沒根,又暈暈乎乎地栽倒在季懷真腳下,貼著他的腿一倚,顯然酒意上頭。
「你還怪稀罕這把劍,可有名字?」
路小佳答道:「曇華,曇花一現的曇,華光璀璨的華。」
「既這樣寶貝,怎麼從不見你用它?」
不管是那日在汾州劫獄,還是後來與燕遲三哥的人酣戰,好幾次都性命攸關,可這把劍愣是不曾出鞘。
路小佳醉醺醺的,咧嘴一笑:「我師父臨死前給我算過一卦,這把曇華出鞘之時,我也必將小命不保。」
「是嗎?」季懷真若有所思,玩味一笑,繼而出手握住劍柄,用力一拔。
劍出鞘時,聲似龍吟,形似閃電,當真華光璀璨,一柄神兵利器登時出現在眼前,劍身映照出季懷真半邊臉。
他低頭故作驚訝地看著路小佳:「你這不也沒死嗎?」
路小佳嘿嘿一笑:「此出鞘非彼出鞘,劍出鞘,就要殺人,什麼時候我殺了人,我的小命也保不住了。我又沒殺人,自然死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