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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09 17:12:19 作者: 孟還
「你留著防身,用完再還給我。」
季懷真接過一看,且不說刀柄上鑲嵌著的半個拇指那樣大的極品綠松石,便是刀鞘上花紋浮雕,一看也不是出自尋常工匠之手。
可這些都不是最值錢的——最值錢的,還要數這精鋼打造而成的刀身。
這樣由精鋼打造的兵器,季懷真總共見過兩把,一把是劍,十年前由夷戎進貢,後來三殿下殺敵有功,皇帝將此劍賞賜給他;另外一件則是柄長槍,在季庭業房裡收著。
季懷真抬頭,意味深長地看著燕遲:「你可真是深藏不露,還有這種好東西。」
燕遲一夾馬腹,那馬載著二人向汶陽城的方向跑去。
與跑林間山路不同,汶陽天氣干又缺水,光禿禿的丘壑倒是不少,樹卻沒有幾棵。馬跑在土路上,馬蹄揚起的沙子迷得季懷真睜不開眼,只能把臉埋在燕遲背上,胸中癢意翻湧不止,實在忍不住時才悶聲咳嗽幾下。
燕遲聽見了,惱怒道:「都說了不讓你跟著。」
季懷真偏頭去瞧他,總覺得燕遲今天似乎與往日不同,神情中遮掩不住的不安,他騎在馬上,卻警覺地打量四周,不住頻頻回頭看,似乎在防備著什麼人。
以往二人趕路時,他總是顧忌著季懷真的身體,即便是急行,也儘量挑平坦的路走,可今日卻怎麼快怎麼來,顛得季懷真都要吐了。
燕遲突然問他:「你會不會控馬?」
季懷真還未說話,就見燕遲猛地一勒馬口強行命其停下,將那馬勒得兩隻前蹄高高揚起,悽厲嘶鳴一聲,差點把季懷真給甩下去。燕遲坐到季懷真身後,調轉馬頭離開大路,擠進條更加人煙稀少的小道上,他將韁繩往季懷真手裡一塞,沉聲叮囑。
「沿著這條道一直跑,看到廟就停下來。」
「廟?不是要去汶陽城?」季懷真不安道,「怎麼了?」
燕遲濃眉擰著,沒有回答他,反手取下背後長弓,一根箭矢搭上,正對著季懷真右前方。季懷真反應過來,一下就怒了:「你他娘的讓老子給你當肉盾?」
「別說話。」
燕遲低聲警告。
他閉眼凝神,仔細辨別風中的動靜,弓弦被他拉成一輪滿月,不住發出緊繃到極致似隨時會斷開的危險聲響,下一秒,只聽得一聲長嘯,那離弦之箭如白日流星般從季懷真耳邊飛過,將不遠處的土丘後一人直射下山,衝著二人滾來。
胯下馬匹反應極快,四蹄一揚躍了過去,載著二人絕塵而去。
漫天塵土中,那早已變成屍體的人在地上滾了兩滾,不動了。
燕遲如法炮製,又將前方埋伏著的三人射落。
季懷真瞥了眼地上的屍體,見他們身穿夷戎人的圓領袍子,箭袖,皮靴,且皆不束髮,只在兩側留有編發束於腦後,他突然意識到了事情的不對勁,一時不敢妄下結論,對燕遲道:「還有多少人?」
此時箭囊中還剩下十餘支箭,燕遲沒有萬般把握,不敢輕易浪費,只注意著背後的動靜,分辨馬蹄踏在地上的聲音,片刻後,不確定道:「二十幾……不對,或許更多。」
二人心中一沉,都不說話了。
眼見已行至路盡頭,那裡果然有座小廟。季懷真突然明白了燕遲為何要往這裡跑,只見那路的盡頭漸漸收窄,廟背靠山丘,呈三面環抱之勢,只余大門朝外,是個易守難攻的好地方。
可此時只有他和燕遲兩人,手中箭矢只餘十支左右,對方來了近二三十人,那把匕首再是神兵利器,地形再占優勢又有什麼用?
燕遲突然道:「別怕。」
季懷真冷笑一聲:「你未免也太小瞧人了。」
燕遲不吭聲,警惕地巡視著周圍,似乎在等什麼人。他沉吟片刻,突然提氣聚力,手攏於嘴邊,衝著遠方山谷發出聲響亮悠長的狼嘯!
那一聲震得季懷真腦袋一懵,胸口悶痛,短暫地耳鳴起來。
就連馬也被嚇了一跳,躁動地打著響鼻,一蹄猛踏地面。
燕遲單手控韁,似從背後抱著季懷真,一聲完畢,居然氣沉丹田,又喊一聲。季懷真毫無準備,只感覺背後與他緊貼之人全身緊繃提氣,燕遲學狼叫時,胸腔隱隱振鳴,驚起四周停落的飛鳥。他突然覺得,江南水鄉配不上燕遲,就需得這戈壁黃沙。
兩聲喊罷,燕遲仔細聽著,山谷中只余陣陣迴響,卻是無人回應。
季懷真看著他這反應,神情冷下來,突然道:「你在給誰遞信號?」
他一手摸進懷中,握緊那把匕首。
燕遲神情複雜,低頭看他:「我不會害你,你信我。」
季懷真一言不發,神情緊繃,瞬息過後,終是鬆開了手。
二人下馬,幾步走入廟中。
只見那廟中不供奉菩薩,供著個一身鐵甲戎裝的女人,等人高的金身像立於蓮花台上,背著弓與箭囊,手中握著把早就生鏽的闊刀。
季懷真一瞥這女人艷麗張揚眉目,竟覺得有些熟悉,來不及細想,就見燕遲三兩下躍上蓮花台,將她背後箭囊摘下,又把窗戶一角的明紙捅破,半跪在地,箭頭直至窗外,呈防禦姿態。
這女人生前似乎善於領兵打仗,便是死後被人供於廟內,一旁也擺滿十八般兵器。
季懷真上前,挑了把長槍掂在手裡拎了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