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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09 17:12:19 作者: 孟還
燕遲啞聲道:「你做什麼?」
「讓你給我蓋蓋頭啊,我自己又看不到,蓋歪了露餡怎麼辦?」
「我剛才說的你可有聽到?」
季懷真逼近,快要和燕遲額頭貼著額頭,他低聲道:「早聽到了,你囉嗦什麼,緊張什麼,不是不想搭理我麼?」
他不等燕遲反駁訓斥,又低低嘆了口氣。
明明作踐人心意的是他,這口氣嘆的倒頗有幾分倒打一耙的意味,就好像燕遲欺負他,他還要紆尊降貴來哄人一樣。
「我早已習慣爾虞我詐,排除異己,或許在你看來是不擇手段了些,可現在你也看到了,我過得是如履薄冰的日子,若手段仁慈一點,怕是今日你就見不到我了。」
季懷真抬眸看著燕遲。
「我不講道理,我心狠手辣,可唯獨一點,若誰真心待我好,誰有恩於我,將我的安危放在他的安危前,我必定償還,要人,還是要心,我都願意給,也給得起。」
「就不能再給我一次機會?起碼別躲著我,你不同我說話,我心裡難受。」
燕遲不吭聲了,沉默一瞬,將大紅蓋頭展開,正中央以金線繡了個喜字,不知是什麼布料,又軟又香,燕遲心想,戴上這個還能看見路嗎?他不想牽著他。
季懷真乖巧閉眼,嘴角噙著一抹笑意,卻是怎麼看怎麼壞,不像等人來蓋蓋頭,倒像是在等待別的什麼。
滿眼紅色鋪天蓋地,輕輕落在季懷真頭上。
燕遲沒牽他的手,而是抓著他的胳膊,將他一路領到花轎上坐好。
嗩吶一響,花轎上路——
燕遲換上跟其他人一樣的衣服,混在送親隊伍中,他怕太過招眼,一直低著頭。
一路行至城門口,果然被守城官兵攔住,辛格日勒趕緊將文書遞上,又使了些錢財,這才作罷。
正要繼續走,突然一個油膩膩的聲音橫插進來。
「——慢著。」
轎中,季懷真本在閉目養神,聽到這聲音,雙眼瞬間睜開,他笑了笑,心道:來了。
燕遲混在隊伍中,回頭一看,竟是那日搜查度瑪家後院之人。
他扣緊手中飛刀,隨時準備扔出。
就在眾人以為要受刁難之時,那假三喜卻不知顧忌著什麼,猶豫一瞬,揮手放行。
季懷真神色一變,在心裡罵他有色心沒色膽,真是陸拾遺帶出來的孬種。
那假三喜意猶未盡地盯著轎子離去的方向,只覺可惜遺憾,來之前陸大人交代了,不可節外生枝,否則他還真要同那叫蝴蝶的小丫頭好好玩一玩。
他滿腦子下流念頭,只等入夜了找地方瀉火。
然而就在這時,只見那轎子上的小小窗扉被啟開一縫,一手白淨如玉的手從裡面伸出,輕輕扣著那窗沿,一敲,又一敲,幾根細長有力的指頭如彈琴般依次落下。
假三喜眼睛眯了眯。
——那是上京勾欄院裡,慣用的勾引客人的手勢。
第22章
一路有驚無險,送親隊伍很快到達蝴蝶夫家。
花轎一落地,度瑪便上來,把季懷真帶到新房去換下一身喜服。那新郎也跟了過去,脫下吉福,格外珍重地疊好,放置穩妥後才出去。
送親是假,成親卻是真,季懷真四下打量一眼,見桌上放著兩根龍鳳高燭,窗上貼著大紅喜字,身後床榻更是掛滿紅綢——蝴蝶姑娘,這個人如其名救了他一命的恩人,喜事將近。
季懷真習慣性地上下一摸,卻摸了個空。
那日他帶人突圍失敗,被一箭射於馬下,跟著他的心腹全被就地格殺,自己也差點小命不保,更不要說那幾身值錢的行頭,早就不知丟失在何處。
曾幾何時,他在上京一擲千金,如今卻被迫頂著陸拾遺的身份淪為階下囚,連一份像樣的嫁禮都拿不出來給救命恩人。
一絲久違的窘迫在季懷真臉上浮現,度瑪似是看出來,體貼地笑了笑,正要說些什麼給他找個台階下,只見辛格日勒神色匆匆,嘴角緊繃,顯然有事發生。
「大人,不好了,突然來了一批官兵搜查,走不了了,你且將衣服換回去,蓋好蓋頭不要出來。」
度瑪又匆匆幫季懷真扮上,跟著丈夫快步出去。
房門一關,那在人前老實坐在床上的人便不老實地揭下蓋頭,若有所思地來到窗邊。
窗戶被謹慎推開一條縫,季懷真往外看,果然瞧見那假三喜帶著人一路尾隨至此,正指揮手下搜查蝴蝶的夫家。
假三喜一臉心不在焉,眼風不住往新房這邊落。
季懷真冷笑一聲,將窗子合上。
原先腳還有些坡,一想到接下來要發生的事情,季懷真簡直激動得全身發抖,他心跳加快,雖手腳發涼卻健步如飛,簡直如有神助。他直接扯下兩邊捆床帳的繩子系好,做了條絆馬索安置在進門的地方。
又尋摸著位置,拿出身上藏著的匕首,刀尖朝上,刀柄朝下插進地里。
原本還想做些別的安排當做後手,可那假三喜按捺不住,趁亂往新房這邊走,關門時還往院中瞄了一眼看是否有人注意,自然沒看見身後的「新娘」在他轉頭之際匆匆坐回床上蓋好蓋頭。
那假三喜獰笑一聲,膩膩歪歪地喊了聲蝴蝶姑娘,未曾注意腳下,一下直摔在地上。眼看喉嚨就要迎上那雪亮刀尖,千鈞一髮之際,假三喜手肘一撐地面,堪堪躲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