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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09 17:12:19 作者: 孟還
季懷真偏頭去看燕遲。
這人只悶聲走在前面,從頭到尾沒正眼瞧過他,一把長刀橫在身前,遇到獄卒便用刀柄將人放倒。他蹲下摸索,又從昏迷的獄卒身上搜走火石匕首,眾人越走越快,連路小佳都不插科打諢了。
季懷真喘氣聲音漸粗,雙手再無力氣圈住路小佳脖子,要靠那個叫燒餅的道童在後面托著,才不至於從路小佳身上滑下來。
「燕遲兄,我們現在往哪兒走,陸大人好像發燒了。」
燕遲腳步一頓,忍了忍沒有回頭,冷靜道:「我在找他們的馬廄,沒有馬跑不遠就會被追上,你可知道在哪裡?」
路小佳叫嚷道:「貧道遵紀守法,可從來沒有來過這種地方!」
燕遲不指望他了,突然二指置於唇間吹了聲哨。
不遠處傳來一聲呼應,燕遲聽見,又吹一聲。
燕遲示意眾人藏在牆後等著,他自己則警惕地盯著周圍,片刻後,一人踩著屋檐過來,繼而一躍而下,正是白雪。
她一身勁裝短打,又恢復了往日的裝扮,大抵是嫌礙事,又把假髮給摘了,露出青黑頭皮。路小佳還是第一次見她如此打扮,呆呆喊了聲娘啊,竟是忘了身上還背著人,手一撒,將季懷真摔在地上。
——這一摔差點把季懷真剩下的半條命也給摔沒了。
燕遲終於控制不住地露出些擔憂神色,只是來不及去抱起季懷真,突然雙眼睜大,沖白雪爆呵一聲:「趴下!」
白雪朝前一撲。
電光石火間,半人高的長刀被燕遲靠著強悍臂力當成飛鏢打著旋橫甩出去,堪堪擦過白雪頭頂,把她身後將要放箭之人釘在牆上,力道之大,足足有半截刀身沒入牆體。
燕遲上前將對方的長弓和箭囊收走。
「大人!」
白雪趕來與眾人匯合,先一步探到馬廄位置,偷了三匹馬出來。
燕遲把季懷真抱上馬,自己還沒坐上去,季懷真就先出溜下來,他渾身跟沒骨頭似的,根本坐不住,連抬手拉住韁繩的力氣都沒有,已是強撐著一口氣才能勉強保持清醒。
燕遲只好抱著他,讓他側坐在身前,拿衣服將他捆在身上。
白雪看著路小佳道:「會不會騎馬?」
路小佳望了眼抱坐在一處的季懷真燕遲,期待道:「不會。」
白雪十分果斷:「正好,那你留下斷後,擋住追兵。」
路小佳:「貧道又突然會了!」
五人三騎,一路直殺出去。
梁崇光帶人窮追不捨,他們多的是時間,可季懷真卻耽擱不起了,他的臉越來越熱,那幾鞭子傷及肺腑,被跑起來的馬一顛,竟是咳出血來。
燕遲一驚,再顧不得許多,他鬆開韁繩,只以雙腿夾住馬腹控馬,反手取下長弓,只射人肩膀,一箭將人帶下馬,去其行動能力。待到要去射梁崇光時,季懷真有氣無力地阻止:「別殺他,他不會再追了。」
倒不是他善心大發,而是陸拾遺看起來頗為忌憚梁崇光,這人留著有大用。
燕遲收起弓箭,梁崇光果然沒有再追。
三騎沒入林間,再難覓蹤影。
「燕遲兄!停一下,這樣不是辦法!你媳婦看上去快死了,得給他找個大夫!」
白雪大驚:「你這妖道又在胡說什麼?」
路小佳一勒馬口:「再跑下去就出汾州了,一出汾州,荒山野嶺幾十里才到下一座城,你去哪裡給他找大夫。」
燕遲終於肯看季懷真一眼,一摸對方額頭,似被火烤過一般滾燙。
白雪略一思索,果斷道:「姓燕的,我家大人就交給你了,我會易容,再去將他們引開就是,你想辦法把我家大人送到汶陽,我們在汶陽碰頭。再最後麻煩你一次,往後的事,你若不想管,就不用你管了。」
她篤定了燕遲不會袖手旁觀,調轉馬頭,雙腿一夾馬腹,絕塵而去。
路小佳左看右看,進退兩難,看著季懷真大義凜然道:「小命易保,真愛難求,白雪姑娘人單力薄,貧道看她肩不能扛手不能提,實在於心不忍,大人既還有口氣,那貧道就……」
季懷真沒好氣道:「滾。」
路小佳攜師弟燒餅,馬不停蹄地追著白雪滾了。
季懷真額頭一層豆大的汗,他發著抖,問燕遲:「會接骨嗎?」
燕遲略一遲疑,點頭。
季懷真虛弱笑道:「……可別趁機欺負報復。」
不知想到什麼,燕遲臉色又差起來,神色複雜地看了眼季懷真,將捆住二人的衣服解開,把人抱下馬去。
季懷真也不矯情,他全身上下哪一處這人沒看過,只是上一次燕遲這樣小心握著他的腳時,還是在床上。二人赤誠相對,纏綿繾綣,哪同現在一般,他才將人羞辱過,現在又要把小命繫到人家手上。
當真是風水輪流轉。
燕遲握住他的腳踝,板著臉道:「忍一忍。」
見他還願意同自己講話,季懷真就忍不住逗他:「還真是不記仇……你怎的脾氣這樣好,我那般對你,你還……」
話音未落,骨頭一聲脆響,一陣鑽心劇痛從腳腕傳來,季懷真直接暈了過去。
第19章
再醒時,先入目的是頭頂一方床帳。季懷真不知這是哪裡,更不知自己昏迷多久,燕遲在旁邊守著,已趴在床上睡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