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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09 17:12:19 作者: 孟還
他一番話難聽又歹毒,不顧階下囚的身份繼續趾高氣昂,實在是不知好歹。
梁崇光看著他,心裡一陣厭惡,突然道:「都是季家兒女,你和你姐怎就如此不同。」
見他還敢再提季晚俠,季懷真更為火大,什麼難聽話都往外冒。
梁崇光為人正直,自問問心無愧,和季懷真更不是一路人。然而事關朝廷欽犯,陸拾遺怎得就變成了季懷真?就算他有顆玲瓏七竅心,也猜不到二人互換身份乃是皇帝授意,只好繼續將人收押,讓季懷真罵夠再說。
突然有人來報——
「啟稟梁校尉,有人闖入!」
梁崇光面色一變,仔細將季晚俠小像又放回季懷真的衣物中,快步出去查看。
季懷真費力抬眼,往梁崇光離開的方向看,這次跟著他一起來汾州的人都已被就地格殺,只有白雪因為前去追殺路小佳而逃過一劫。
他不知白雪現在身在何處,只有七分把握她會前來搭救,可若應了剩下三分,他也不怪她。
先前那冒充三喜之人,怕是早在此地埋伏已久,見他帶人突圍,怕他跑掉才替梁崇光出手阻攔。
原來連這場大火,都被陸拾遺算計在內,早就備了張詔書等著他,只是不知這其中,大殿下參與了多少,皇帝又參與了多少。
怪他奇差一招,落後於人,淪落至此,不虧。
季懷真被吊著,嘴唇逐漸泛起灰白色,既全身上下哪裡都痛,便是哪裡都不痛,腳踝怕是被人一棍打出毛病,正角度怪異地耷拉在地上。他漸漸覺得腦袋越發的沉,身體越發的冷。
生死攸關之際,他不想姐姐季晚俠,不想外甥阿全,不想他一手創立的銷金台,竟下意識想到那個叫燕遲的傻小子。
若是他看到自己落得如此下場,只怕會拍手稱快吧。
倒真應了路小佳那句牢獄之災。
季懷真意識昏沉,頭往一邊偏去。
「大人?陸大人……」
恍惚間竟真的看見了路小佳的臉。
「陸大人?」
季懷真一怔,勉強打起精神看去,竟真的是路小佳,不是幻覺!
只見那路小佳一身白衣,頭髮拿根樹枝高高束於腦後,身上背著把長劍,不像道士,像個行走江湖的風流劍客,正在牢房之外賊頭賊腦地看向自己。
他笑得頗為幸災樂禍:「都怪大人當初不聽貧道的話,若是早點跑路,這頓毒打就不用受了!」
「囉嗦。」季懷真虛弱一笑,「你來替師門報仇的?」
「大人等著,我去偷鑰匙。」路小佳想了想,又補充道:「你們家那位小郎君也來了。」
季懷真一愣,幾乎是反應了好一會兒才明白他話中的意思。
燕遲也來了?
他不來落井下石便好,怎還會來搭救自己?
季懷真第一反應,便是懷疑燕遲動機,他那樣對他,燕遲居然還願意搭救,莫不是想從他身上得到什麼?
又一想,能讓他來救的,是陸拾遺而不是他季懷真,他又自作多情了。
想到這裡,他就想笑,陸拾遺算天算地,籌謀萬千,也算不到造化弄人,讓他如意算盤打不響的,居然是當初隨手施捨的一段情緣。
那邊路小佳還在撅著屁股滿地找鑰匙,這邊燕遲已經趕到,身後跟著路小佳的師弟,看樣子剛經歷過一場惡戰,手中長刀淌血,滿身殺氣,手起刀落間砍壞牢鎖,如此乾脆利落,如此野蠻直接,將路小佳給看呆了。
燕遲抬頭看向季懷真,滿身殺氣地向他走來。
二人相顧無言,季懷真沉默著,燕遲把頭轉向一旁,神情僵硬,跟人欠他錢似的。他沒注意到季懷真的腳踝被人打斷,只抬手砍斷繩索,下一秒,季懷真全身脫力,直直往地上撲。
燕遲下意識伸手撈住他。
季懷真扶著他站穩,笑道:「腳踝被人打斷了,站不住。」
他語氣輕鬆,滿不在乎,好像斷的是別人的腳踝。
燕遲盯著他發白髮灰的乾燥嘴唇,愣是一聲不吭,目光又挪向他肩頭,那裡除了一道反覆裂開的箭傷,還盤踞著數十道延伸至小腹的鞭痕——季懷真從背到胸口,身上快沒一塊好皮了。兩人不過分開短短几日,這人就從風光無限跌落至窮途末路,到最後還要靠一個他百般羞辱過的傻小子來救他。
「若勉強,鬆手走人就是,把我放下吧。」季懷真頂著滿頭虛汗,語氣卻很是平靜,一點都聽不出剛經受過酷刑。
燕遲冷聲道:「不說話沒人把你當啞巴。」
他臉色不是太好看,招手喊路小佳過來。
路小佳正站在一旁津津有味地看戲,不曾想被殃及池魚,他師弟突然插言道:「小佳師兄,他們是不是在夫妻吵架。」
「燒餅師弟,既知道是夫妻吵架,又何苦非要點破。再說下去,小心燕遲兄揍你。」路小佳百般不願地去了,被燕遲在背上一按,只好彎下腰去背季懷真,又讓燒餅去抱季懷真的衣服。
燒餅左看右看,盯著燕遲鍋底一樣的臉,沒眼色道:「姓燕的,你自己媳婦為什麼自己不背?」
燕遲不吭聲,季懷真也不吭聲,路小佳跟倆人肚子裡的蛔蟲似的,煞有其事道:「燒餅師弟,這你就有所不知了,咱們進來容易,出去難,燕遲兄背著媳婦還怎麼跟人打架?燕遲兄不跟人打架,又怎麼救他媳婦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