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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09 17:12:19 作者: 孟還
    就這樣僵持一會兒,果不其然燕遲敗下陣來。

    誰叫真心不敵算計。

    他泄氣地鬆開手,倒在季懷真身上,突然道:「我總是不知道你在想什麼,有時你在笑,但瞧著你也不高興,有時你誇我,但又總覺得你在心裡罵我蠢。便是昨夜那般親密……你也總是心不在焉。」

    「你做什麼我管不了,只是想就這樣待在你身邊,難道就這樣也不行嗎?」

    燕遲偷看他。

    季懷真似笑非笑,燕遲更加泄氣,片刻後,終於等到人說話。

    「便這般喜歡我?」

    季懷真終於鬆了口,紆尊降貴地哄了人,心卻不誠。

    燕遲認真點頭。

    「喜歡陸拾遺?」

    燕遲再次點頭。

    季懷真氣得要命,心想陸拾遺真是好運氣,什麼都沒做也有人這樣惦記,怎麼什麼好事兒全叫他給占了。

    家世、地位、學識,他陸拾遺唾手可得與生俱來的東西,卻是他季懷真鑽破了腦袋,踩著一地白骨血淚撿回來的。明明是相似的臉,陸拾遺引得人人喝彩,他季懷真就誰都能來踩一腳罵一句,沖他身上吐唾沫。

    就連這一顆真心,一句喜歡,他也半分沾染不上。

    「那就准了,准你跟著你喜歡的陸大人。」

    他輕笑一聲,貼著燕遲的耳根,無不惡毒,眼中半分情誼不見。

    燕遲一怔。「當真?」

    「當真。」

    「那便說好了……」燕遲眼眶莫名其妙地紅了,看著季懷真激動不已,突然語無倫次道:「我,我父……我爹待我娘不好,我,我一定不學他,以後我就只有你一個人了,你不知道我等這天等了多久。」

    季懷真面上配合,認真聽著,心裡冷笑,心想等到下輩子吧。

    燕遲還要再說什麼,突然神色猛地一變,警覺地抬頭看向屋頂。繼而外頭一陣動靜,是白雪帶人追過去的聲音。

    季懷真還未有所反應,就見燕遲拉過被子將他一裹,順手摸出先前季懷真藏在枕下的匕首,單手撐住窗台一躍,幾下翻上房頂。

    季懷真臉色一變,看著空空如也的枕下。

    ——他竟一直都知道。

    第11章

    季懷真坐床上慢悠悠地穿衣服,濕漉漉的頭髮往胸前一攏,頭頂閃過一陣桌球亂砸的動靜。有白雪在,他不擔心。

    不消片刻,燕遲回來了。

    「如何?」

    他難得真心實意關心一句,卻換來燕遲面色怪異的一瞥。

    「又是那個姓路的臭道士……大白天的,他不在道觀待著,跑來找你做什麼?」

    這下季懷真恍然大悟,明白燕遲那一眼的含義——「都是你惹得風流債。」

    他展開雙臂,赤裸裸地往燕遲面前一站,示意他來給自己穿衣服。未乾的水順著發梢流下去,在身上留下一片水漬。燕遲只看一眼便口乾舌燥,老老實實伺候季懷真穿衣服,起先還有些別的旖旎念頭,可季懷真一斂平日的張牙舞爪,就這樣任他擺弄,燕遲又是一陣說不出的憐惜。

    待拿起桌邊玉珏,眼神就更加柔和。

    季懷真見他盯著那玉出神,隨意試探道:「你喜歡?不過這東西貴重,不能輕易送你,回頭找個相似的做給你,還雕個燕子怎麼樣?」

    燕遲搖頭:「我不要,你留著,玉養人,是保你平安的。」

    他想了想,又看著季懷真補充:「我第一次在上京見你時,你腰上就佩著這玉,我沒見過這樣的,心想怎麼還缺了一角。沒見過……所以記得久。」

    起止是缺了一角的珏,就連陸拾遺那樣標誌又清風霽月的人,他也是頭一次見。

    季懷真敷衍一笑。

    「動作快些,出去看看那姓路的要幹什麼。」

    燕遲將季懷真外袍抖開,正要為他穿上,一張工筆小畫飄落在地,他下意識撿起一看,只見上面畫著的女人風鬟霧鬢,朱衣羅釵,正逗弄懷中抱著剛出生不久的孩子。

    季懷真見狀,劈手奪過,重新貼身收著,未曾向燕遲解釋什麼。

    能讓他這般珍重的,自然是姐姐季晚俠與外甥阿全,可燕遲卻不知,抬頭間瞥見季懷真面上有些冷淡,又聯想到上汶陽前打聽到的一切,說陸大人早已婚配,只是妻子故去,又有一子早夭,這些年不曾有人近身。

    然而聽說是聽說,眼見是眼見,見季懷真這樣緊張,燕遲心中不免失魂落魄。

    正胡思亂想間,季懷真突然回身,朝燕遲理所應當道:「你不陪我?還傻站著幹什麼。萬一路小佳突然發瘋把你家大人我給打了怎麼辦。」

    他微微抬著下巴,倨傲地看過來,明顯在等燕遲跟上。

    如久行於冬日冰雪寒川中靠近火堆般,燕遲腳底手心酥酥麻麻,奇妙的感覺迅速沾滿四肢百骸,用力嗯了一聲,幾步追上,就把季懷真的手給握住了。

    季懷真冷哼一聲,嘴裡沒個好話,手卻沒松。

    「拉這麼緊做什麼,還怕我跑了?鬆手,別叫人看我笑話。」

    兩人吵吵鬧鬧地出去,隨行侍衛見怪不怪。

    只是那路小佳被燕遲五花大綁,正跪在院中,見季懷真一臉饜足地出來,渾身散發著縱慾氣息,再一瞅旁邊的燕遲,登時傻眼了。

    他嘴皮子哆哆嗦嗦,眼睛瞪大,二話不說往東南方向磕了三個響頭,哭嚎道:「娘啊!孩兒不孝!他果然是個死斷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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