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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09 16:20:46 作者: 茶暖不思
    陳丹毓頷首低眉,一改往日跋扈的態度,對病床上的男人諾諾連聲:「今天我帶她過來,就是代表住院部誠心向您致歉,望您見諒。」

    三言兩語,就把自己的責任推卸得一乾二淨。

    宋黎無聲站在側後方,不腔搭。

    年輕人沒有資歷,沒有過硬的底牌,在社會上是不存在話語權的,她深以為然。

    可偏偏陳丹毓又彎肘用力搡了下她:「說話啊!啞巴了?」

    宋黎纖瘦,比陳丹毓輕很多,猝不及防被這麼一撞,實在很難穩住。

    她往後踉蹌了半步,險險站定。

    這一幕落入眼中,盛牧辭抬抬睫毛,眼底黑沉沉的,看不見半點笑意。

    「當我面,凶誰呢?」

    他語氣涼涼的,陳丹毓直打了個寒噤,當即好聲好氣:「是我顧慮不周,擾您清靜了,我回頭再訓她。」

    回、頭、再、訓。

    這幾個字是真他媽的不中聽。

    盛牧辭不慍不火:「做錯什麼了她?」

    「工、工作敷衍了事,造成您的不便……」陳丹毓期期艾艾,一雙手緊張地攥在身前,答完又瞪向宋黎,壓著聲提醒她:「傻愣著幹什麼,還不跟盛先生道歉!」

    宋黎咬住一點唇肉,剛要開口,男人先她出了聲。

    「現在上班時間?」

    宋黎怔住,目光落到病床,發現盛牧辭不是在問自己,略思索,噤了聲。

    陳丹毓見狀忙回:「不是,還不是。」

    「不是跑這兒叫喚,涼藥吃多了是吧?」盛牧辭情緒很淡,每個字卻都帶著刺兒。

    地地道道的京市爺們兒罵法。

    簡單點說就是傻逼。

    陳丹毓腦袋嗡得一聲,像罩了只大銅鐘,一杵子敲下去,粗重的瓮聲環繞著她每一根神經。

    畢竟,沒人不畏懼盛老三。

    太了解他脾氣,許延和程歸面面相覷,都默契地沉默不語。

    盛牧辭瞅著許延說:「我讓你請別人了?」

    「沒呢三哥。」許延站得老實巴交。

    「那還給進來?」盛牧辭皺眉:「我這麼閒?什麼人的廢話都要聽?」

    話至此,陳丹毓識相地道了兩聲歉,而後立馬轉身,灰頭土臉地走了出去。

    宋黎感到奇怪,還在狀況外,那句「我這麼閒」倒是聽進去了,她下意識回身,想跟著陳丹毓離開。

    「宋醫生。」

    宋黎循聲頓足,回眸,便見男人一徑望住她眼睛,也不知是不是她的錯覺,他神色似乎和緩了些,沒剛剛疏冷了。

    「去哪兒啊?回來。」盛牧辭嗓音不緊不慢。

    「……」

    宋黎想了想,走回床邊,很真誠地對他說:「對不起,是我工作的失誤。」

    「她老這樣?」他突然無緣由地問了句。

    宋黎一頭霧水:「……啊?」

    盛牧辭:「欺負你。」

    宋黎思緒一時沒轉過彎。

    她沒被人問過這個問題,除個別外,宋黎和其他醫護人員其實相處得都很融洽,只是在被陳丹毓和萬姚欺壓這件事上,沒人有底氣為她抱不平。

    宋黎無法昧著良心說沒有,但眼前這個人和她毫無交情,她隨便逮個人就私底下嚼陳丹毓舌根,這樣的打擊報復,未免有些小人行徑。

    沉吟片刻,宋黎沒作出回答。

    不過陳丹毓這樣的勢利眼兒,盛牧辭見得不老少,這種道行的,他掃兩眼,聽兩句,基本就有底了。

    「被欺負了要還回去,不然白白受氣。」盛牧辭骨節分明的手有一下沒一下地點在煙上,還是那般不太在意的表情,像是隨口就教了她一句。

    宋黎定格在他輕描淡寫的話里。

    眨眨眼,若有所思。

    這個人也不是很可怕的樣子,還挺……正義的?

    「……嗯。」宋黎很輕地點了下頭。

    剛剛看陳丹毓被那樣懟,儘管不清楚盛牧辭意欲何為,也約等於幫她出頭了。

    想想還是……挺解氣的。

    宋黎心裡暗戳戳的有點兒爽。

    她沒明著露出情緒,低咳一聲說道:「盛先生,我跟您確認一下查房的事,您需要我每天過來嗎?」

    盛牧辭瞧了她會兒,漫不經心地說:「不一定。」

    「?」宋黎預感他在耍自己。

    「你沒空就算了。」他垂眸咬住煙,緩緩說完後半句,聲音略含糊。

    宋黎懵了下,腦中驀地蹦出千百個疑問號。

    既然如此,她剛剛是為什麼要被陳丹毓這麼罵?大佬都這樣隨心所欲的嗎?

    宋黎不想再無緣無故挨批,前一分鐘的感謝消失殆盡,輕輕癟嘴,話一不留神就溜出了口。

    「您能給個準話嗎?」

    「到底……要不要我管?」

    她聲音微怯而低悶,帶著女孩子的柔軟,能聽出糅在裡頭那丁點認命的小情緒。有些像馬路邊和男朋友鬧彆扭的小姑娘,惆悵地問對方「你到底喜不喜歡我」,不出意外下一句應該就要哭著說分手了。

    盛牧辭鼻息溢出一絲笑,慢悠悠地往後抓攏了下垂落的短髮。

    他這時候笑,意味便不可描述了。

    宋黎當他會錯意,想解釋:「我的意思是……」

    「行啊,」盛牧辭笑:「你管。」

    他一把嗓子被酒浸過似的,嗓音天生融有曖昧的味,說話又愛懶著聲,像一杯葡萄酒晃漾眼前,晃得你微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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