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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09 16:11:01 作者: 木架子
    可是當他知道黎里就是晏清和時,年少那些說不出心思的妄念突然有了名字,他為什麼第一眼見到黎里就像得到對方,儘管方式太不恰當,為什麼對著長相相同的別有用心之人沒法提起好感,甚至處處懷疑彆扭,明明他當時以為那就是和他擁有同一份回憶的少年。

    現在一切都有了答案,他留戀的不是某個身份,不是某段回憶,不是某個名字,更準確地說不是留戀回憶,而是留戀回憶里鮮活的那個人。

    他愛黎里,愛晏清和,愛的是那個人,而不名字,也不是軀殼,不論對方的身份和容貌變成什麼樣子,不論是不染塵埃的小少爺,還是隔著很多他不知道誒事情站到他面前的黎里,於他而言並無分別,只要是那個特定的人,所有外在條件都不重要。

    「算了吧,江景遲,你要堅持我不攔著你,很快你就會離開我的。用不著我趕,見完羅伯特先生,你就過去吧,江氏集團一定還有很多事等著你處理,不必在我這裡強留。」

    江景遲堅持,黎里也不會阻攔,他說得很篤定,江景遲一定會離開自己,面上也不顯露出幾分在意。

    可江景遲知道他有多難過,黎里越是貶低自己,江景遲就卻難挨,兩份劇烈的疼痛施加在他的身上。

    一份是為黎里的疼而疼,一份是為自己這些年的缺席,遇見對方後的所作所為,讓黎里竟只能採取這樣近乎自戕的方式來避免外界傷痛,無邊的自責湧上江景遲的心頭。

    這誅心之痛是他上趕著要受的,怨不得旁人,只是平白讓黎里也難過了一遭。

    「你不願見我,我明天就回國,但是我不會放棄你的。」

    江景遲說了這句話,斬釘截鐵,卻也只是說了這句話,此時此刻,他沒法兒多做些什麼。

    江景遲的箱子暫時寄存在黎里寢室,明天走的時候會帶走。

    他和黎里一起去見了羅伯特先生,老先生見他們相攜而來,江景遲又一直在意著黎里,心下已經瞭然。

    不知聊到什麼話題時,羅伯特先生狀似無意地問了黎里一句,來M大這麼久是否已經有了心儀的對象。

    江景遲期待著又知道期待必然會落空。

    黎里果然沒有說出他的名字,幸好也沒有其他,黎里說自己沒有心儀之人。

    一晃眼到了午餐時分,羅伯特老先生急忙和他們分開,對方一定要在十二點一刻之前趕會家中吃午飯,竟是不顧黎里的挽留,匆匆道了別就離開。

    「老先生家裡有已經做好飯等您了嗎?現在還有一個小時,您可以再坐一回。」黎里也很想請羅伯特先生吃一頓飯,在自己能力範圍之內謝過對方這些日子對自己的照顧。

    只是對方笑了笑,說家中並沒有人做飯,不過他現在確實要回去了。

    羅伯特先生走後,只剩下黎里和江景遲二人,經過方才的對話,他們之間的氣氛確實有些凝滯,還好江景遲承擔起了解凍的責任。

    「羅伯特先生回去是為他的妻子做午飯。」一邊和黎里往餐廳走,一邊為黎里解答疑惑。

    黎里恍然大悟,「我聽羅伯特先生提起過,他和夫人在宴會上相識,夫人一定風華萬千,才能讓老先生這麼體貼,真希望有機會見上一面。」

    「見面已經不可能了。」沒等黎里開口詢問,江景遲就自己接了話題往下說,「羅伯特先生的夫人已經去世很多年了,他應該已經三十多年沒見到她了。夫人是患胃癌走的,她生前最愛,羅伯特老先生卻總是忙於學術,他當時是全M國乃至全世界最耀眼的金融新星,他賺取的財富甚至能夠買下整個M大,他停不下腳步,一方面是因為聲名迷眼,一方面是他總是想著給夫人更好的生活。等到夫人被發現疾病時,他才知道再多金錢也買不來生命,而愛美食的夫人已經不剩下多長時間能夠嘗嘗老先生做的手藝了。老先生陪夫人走過最後一點路途,就淡出了學術圈與金融圈,從此做了圖書館的管理員,因為這裡離他們的家,離他們相識的地方最近,整整三十多年,他總是準時回家做飯,對著一副無人使用的餐具吃飯。雖然沒有任何科學依據,但他總是覺得正是因為自己才讓夫人在近十年的飲食不規律之下患上了胃癌,他一天也沒有從這份自責中逃離出來。」

    故事不長,三言兩語就能概括完畢,可黎里感到無邊的遺憾與感傷。

    他還記得羅伯特老先生提及在宴會上遇到最美麗少女時的神情,那應該是他最想回到的一生中最美好的時光,沒有疾病纏身,年輕英俊的羅伯特先生和他的夫人在宴會上一見鍾情。

    難怪老先生總是讓他珍惜青春,甚至在他違心說自己沒有心儀之人時流露出遺憾的神色,他一定早就看穿了自己拙劣地偽裝。

    他突然想起江景遲今早到達M國,應當是作業出發,不知道飛機上是否有提供餐食,大概率是有的,但這一秒的他還是沒忍住開了口。

    「江景遲,你早上有吃過早飯嗎?」

    聞言,江景遲輕快地笑了起來,這是今早他見到黎里之後最純粹簡單的笑意。

    他說有,他說不要擔心,黎里,清和,什麼名字都無所謂,但是我們一定會白頭到老的。

    他是那樣篤定,以至於黎里險些晃了神,說出了我也希望。

    但他還是忍住了,他不是不相信江景遲,他只是不相信平庸的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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