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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09 16:08:38 作者: 當歸矣
饒是如此,取消公糧依舊讓莊稼人止不住激動歡喜,除了像姜冬月這樣包餃子的,還有成群結隊去村頭土地廟上供的。
趁著年味兒沒散盡,人緣廣的找村幹部打聲招呼,自發組織了慶祝活動,在戲台敲鑼打鼓扭秧歌,很是熱鬧了兩天。 那些花花綠綠的衣裳和花轎、旱船等,一半是陳大娘壓箱底的私藏,另一半是唐墨和劉國輝等開板廠的社員攤錢贊助,多少圖個喜慶。
因著人太多,戲台那塊空地不夠發揮,還有兩隊人交錯著從村東扭到村西。甭管腰裡綁的是紅綢帶還是自家紅圍巾,扭的十字步或小碎步,俱是喜氣洋洋,比過年還歡騰。
滿街喜慶的氛圍里,唯有唐貴一家格格不入,連著兩天緊閉大門,全家人吃飯都悶著腦袋。
沒辦法,唐貴生病了。
自從去年臘月好處費那事兒叫人揭破,他心裡就慌得厲害,好不容易搭梯子扒窗戶地抹過去,又挨唐墨一頓揍,跌打丸都吃了兩盒。
這還不算完,年後鄉幹部剛上班,趙成功就把他從大隊踢出去了,理由是「作風不正,敗壞村里風氣」。
唐貴當然不服,可是他收好處費在前,甩鍋唐墨在後,那點兒名聲已經掃地了。陳愛黨根本沒心思撈他,直接把屬於他的那份工資扣住,找了倆大小伙子幫忙跑腿打下手。
這一招真真捅了唐貴的心窩子,整個人仿佛王八鑽灶膛,窩火憋氣,加上過年喝冷酒積了胃,終於頂不住病了,哼哼唧唧地躺床上起不來。
「我太冤枉了。」他仰頭望著燈泡,目光空茫茫的,「我就是個小蝦米,順嘴吃點兒泥,咋最後全怨我頭上?我太冤了。」
馬秀蘭坐在床邊抹淚:「嗨呀,咱村人都是欺軟怕硬,眼皮子淺,可苦了我的兒受罪呀嗚嗚嗚~」
劉小娥:「……」
這屋裡老中青三代全在一個戶口本,你們母子唱大戲給誰聽呀?真他媽一個比一個窩囊廢!
她轉身啐了一口,摔門帘出去了。如今唐貴丟了外找兒,旭陽對象吹了又相一個,半分錢不肯往家裡交,她必須打疊精神找門路,不然日子沒法過了。
* * *
出了正月就是石橋村的廟會,由於十里八鄉統一取消了公糧,今年的廟會空前熱鬧,各式攤位一路從村東擺到村西,又往公路兩側延伸出長長的尾巴,看得人眼花繚亂。
姜冬月照例切冷盤、熬大鍋菜招待親戚,下午洗涮鍋碗、包餃子,直到五點多才有空逛街,溜達著買了兩盆多肉和十條小金魚。
正拎著東西往回走,突然肩膀被人拍了拍,扭頭一看是王永富。
他笑呵呵地說道:「冬月,我剛上家裡找老黑沒找著,跟你說也是一樣。這不天暖和了嗎,我預備把東頭的房子起了,先跟你們說一聲。」
「這麼早?小斌相看好啦?」姜冬月吃了一驚,忙恭喜王永富,「孩子辦酒了可得通知啊,沾沾喜氣。」
王永富連忙擺手,往路邊寬敞處讓了讓:「八字沒一撇呢,先把房蓋起來。都怪頭年那事兒鬧的,不蓋我心裡總不踏實。」
說著努了努嘴,「援朝見天在宅基地那邊晃悠,倒了半車碎磚頭破瓦片,我估計他也要蓋了。攤上這麼個鄰家,你和老黑注意點兒。」
姜冬月點點頭:「知道了哥,你啥時候開動呀?叫老黑跟著準備上,找找包工頭。」
這下輪到王永富吃驚了:「你們也要蓋房子?那塊地咋蓋?又長又窄的,根本蓋不起來嘛。」
當然是為了占自己地方……但這話不好明說,姜冬月便一股腦推到唐墨身上:「老黑那意思是想蓋,要不買地的錢白扔了,他心裡正憋屈呢。」
「……」
王永富純粹是打個招呼走過場,根本沒想過唐墨會蓋房,不免有些發急:「蓋了更吃虧呀,冬月你千萬勸勸老黑,今年蓋房子不便宜哩,啥都漲價。」
姜冬月:「行,我回去跟老黑商量商量。」
第176章 蓋房子(補) 「這塊地蓋不了房子。」
唐墨左手壓平土地證, 右手攥根蠟筆頭兒,在孩子用剩的作業本背面依葫蘆畫瓢,描出一個窄窄的長方形。
「冬月你看, 它東西長六丈,南北才七尺半,連一丈寬都不到。真要蓋房子,兩面牆就得占八十公分,左右鄰家的滴水檐……往少了算,占二十公分吧,合起來也有三尺。」
所謂滴水檐, 指的是屋頂超出牆體向外延伸的部分。它看似不起眼,但是能有效防止雨水侵襲,保護磚牆。
在鄉下, 如果蓋房時沒留夠滴水檐, 那兩座房子之間的窄縫就很容易積水, 進而滋生蛇蟲鼠蟻, 甚至讓屋子裡面泛潮。
「七尺半刨掉三尺,剩四尺半, 這麼點地方夠幹啥啊?」唐墨邊說邊伸胳膊比劃, 「就一個坐櫃那麼寬,把笑安放進去都邁不開腿兒。」
姜冬月:「……」
她當然知道唐墨說得對, 可是——「咱們夾在永富和援朝中間,要這次不蓋,以後更蓋不起來,這塊宅基地就荒了。」
「到時候他們兩家想種菜種菜, 想堆柴火堆柴火,就是想挖個茅房, 你都拉不下臉,多膈應啊。」
唐墨倒不這樣想:「別的能行個方便,挖茅房我肯定不答應,太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