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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09 16:08:38 作者: 當歸矣
唐墨也覺得不可思議:「他簡直掉錢眼兒里了,社員抓鬮兒都敢收好處費。現在丟人丟成這樣, 我都替他臊得慌。」
「江山易改本性難移,小貴子估計是甜頭嘗多了, 那膽量慢慢就肥了。」姜冬月邊說邊往搪瓷盆里倒黏米麵,準備燙了熱水摶窩窩,忽然心頭一動,「打架那會兒我正在小賣鋪,聽著動靜挺大,不會是一群人打小貴子一個吧?」
唐墨搖搖頭:「哪兒能啊,小貴子又不傻。他一看陣勢不妙,舉著喇叭大喊冤枉,扭頭就往平金河跑,最後自己沒跳成,反把拉架的撞倒七八個。」
別人還好,抓住河半坡的草根沒滾下去,只有王滿倉和村東頭養豬的劉大爺比較倒霉,離得近,稀里糊塗沾了一身淤泥。
那場面唐墨越想越樂,捧著碗嘿嘿直笑:「摔成倆泥蛋了,差點兒分不清誰是誰。幸虧湊熱鬧的鄉親多,烏泱烏泱衝過去把他倆撈上來了。」
「……」
姜冬月沉默片刻,忍不住發出了和唐墨一樣的感慨:「真是開眼了啊……」
* * *
石橋村地方小,人口少,鄉親們起碼二十年沒見過這種熱鬧,加上快過年了閒人多,一時間街頭巷尾到處都在議論,各路消息長了翅膀似的嗡嗡亂飛。
「聽說沒排上的不少,王永富、陳兵、劉援朝還有那誰,六七家都在後面等著哩。」
「十五塊地都掰扯不明白,大隊的官兒幹啥吃的?越來越不像樣了!」
「事出反常必有妖,你們看這次放宅基地,又抓鬮又交押金,肯定一開始就打著主意想糊弄老百姓!」
「唐貴平常說話挺和氣,誰知道背後心這麼髒,五百塊好處費!他可真是敢想敢幹……」
所有人中,尤以王永富的兒子王斌最為憤怒,白胖饅頭愣是咬得咯吱響:「爹你攔我幹啥?唐貴那個王八犢子,收錢不辦事,我早晚弄死他!」
王永富抬手就是一巴掌:「滾犢子!那麼多人看著呢,你拿磚頭砸唐貴算咋回事?大年下的想蹲局子喝茶啊!」
「爹!」王斌氣得眼睛都紅了,「我咽不下那口窩囊氣!」
為了弄塊好地方,他們家早早找唐貴套近乎,吃飯喝酒不算,臨到眼跟前又送五百塊錢。
結果呢?唐貴嘴上說得天花亂墜,實際把他們父子倆當猴耍!
王永富沉沉地嘆了口氣:「你咽不下去,你爹就能咽?老實在家待著,我出去問問成功和愛黨他們,甭管咋樣先探探底細。」
唉,年輕人嘴上沒毛,辦事不牢,舌頭一禿嚕啥話都往外說,今天算是把唐貴得罪死了。
但是他也不怕,反正抓鬮那天說的清清楚楚,「公平公正,抓到啥就是啥」,天王老子來了也得把他家的二百方量出來!
……
其他人或交頭接耳或四處串門的時候,唐貴正呲著牙在家抹藥。
「輕、輕點!皮都快叫你撕下來了。」說過幾次沒用,唐貴幹脆奪過馬秀蘭手裡的碘伏,自己對著鏡子往臉上抹,時不時地嘶嘶吐氣。
今天他急中生智躲過一劫,但到底心裡害怕,散場時手腳軟得像麵條,幾乎想不起來怎麼走回家的。
進門還被台階絆了一跤,臉頰和鼻子都磕破了,真特麼倒霉。
「你還知道臉皮呀?」馬秀蘭看著兒子棕黃交錯的臉悲從中來,兩行熱淚順著皺紋滾滾而下,「老唐家祖祖輩輩的臉都叫你丟光了呀嗚嗚嗚!」
「千里去當官,為了吃和穿,媽知道你的苦處!可是小貴子,你不能貪多嚼不爛呀,現在全村社員都知道你摟了錢,叫旭陽和陽陽以後咋出門見人?」
馬秀蘭越哭越慟,止不住地打嗝,「我可憐的大孫子喲,他正相看姑娘呢,落下這種壞名聲,叫他上哪裡娶好媳婦呀嗚嗚嗚嗚!」
「別哭了!」唐貴被馬秀蘭哭得心煩意亂,狠狠將碘伏瓶子拍在桌上,「不知道的還當我死了呢,瞎嚎什麼喪!」
話音未落,緊鎖的院門忽然被人拍響,唐貴那滿身火氣頓時僵住了,屁股像釘在椅子上似的一動不敢動。
直到幾分鐘後劉小娥的聲音傳來,他才猛然鬆了口氣,靠在椅背上囁嚅道:「媽,你去開門吧。」
馬秀蘭:「……瞧你那慫樣。」
有心再罵兩句,又心疼兒子可憐,滿腔委屈全沖劉小娥去了,「整天大吃二喝地一樣不落,用著你了躲娘家不見人影,懶死算了。旭陽電話里咋跟你說的——哎喲!」
劉小娥懶得搭理馬秀蘭,用力撩起門帘甩她一腦袋,急匆匆進屋去拉唐貴,焦急道:「小貴子,你快別在家裡坐著了。我回來路上專門拐到鎮政府那條街,遠遠地望了望,趙成功他進去啦!」
唐貴擰緊眉頭:「你看清楚了?真是趙成功?」
「千真萬確。」劉小娥把圍巾解下來,胡亂扔到沙發角落,「上星期陽陽的車放炮了,我推到張記修車鋪換胎,裡面有個電動車安了一個大黑車簍子,邊角有點兒歪扭,看起來特別扎眼。我順嘴問了一句,正巧是劉香惠的電車。」
「今天進鎮政府的那個人,衣服帽子裹得嚴嚴實實,看不清臉,可那輛電動車白底紅槓槓,大黑車簍子,歪扭地方都一模一樣,騎車的人不是趙成功還能是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