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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09 16:08:38 作者: 當歸矣
這些腰帶是專門搭配風衣和呢子大衣的,有寬有窄,布料各不相同,長度及末端樣式也略有差別,可以綁蝴蝶結或自然散著。
沒辦法,如今趕集賣衣裳的越來越多,她必須花更多心思,才能讓自家生意不落後。
咔嗒咔嗒地裁了將近二十條,忽然感覺屋裡有點兒暗,姜冬月起身拉燈,恰巧一道閃電劈亮天空,驚得她心跳都快了兩拍。
轟隆隆的悶雷聲緊隨其後,眨眼間天就陰了,只能看到或深或淺的烏雲在翻湧。
糟糕……姜冬月慌忙跑出去收衣裳,順帶把矮桌板凳、笤帚簸箕等搬進西屋,晾在牆根的大蔥和胡蘿蔔也轉移到廚房。
她動作麻利,可暴雨來得更快,前腳剛騰空院子,後腳黃豆大的雨點就噼里啪啦掉下來,混著泥土砸出一片密密麻麻的淺坑。
西側屋的燈泡跟著湊熱鬧,忽閃兩下後居然停電了。
姜冬月:「……」
唉,早知道說啥都不讓唐老黑送孩子,這麼大的雨,怕不得澆成落湯雞。
姜冬月心裡著急,可這種天氣壓根沒法兒出門,她乾脆點了根蠟燭在廚房切薑片熬湯,想想又添了一勺紅糖和幾段蔥根。
燃氣灶火旺,略顯古怪的辛辣味很快瀰漫開來。姜冬月有一搭沒一搭地攪著,終於聽到了熟悉的喇叭聲,立馬抄起毛巾往過道跑。
果然,真是唐墨和唐笑安回來了!
隔著瓢潑雨幕,隱約可見父子倆頭頂化肥袋,腰杆挺得筆直,頗有一股臨危不亂的氣勢。
然而當三蹦子拐進家門,兩人不約而同地喘了口粗氣,一邊像青蛙似的噗哧噗嗤往外吐水,一邊齜牙咧嘴地扯化肥袋、脫鞋,模樣一個賽一個悽慘。
「媽,我爹差點開溝里!」
「去去去,我那是腳剎沒踩穩……」
姜冬月:「#$%@*&^!」
雨下得太大,等父子倆擦洗乾淨,換身暖和衣裳,院子裡已經積了半尺深的水,看不清最底的兩層台階,只有樹葉草屑打著旋兒漂流。
「天氣預報太坑了,說好的夜間有雨,搞突然襲擊。」唐墨屏住呼吸猛灌一碗薑湯,感覺整個人從里到外都熱乎了,「幸虧村西修了路,不怕坑坑窪窪看不見。」
唐笑安捧著碗暖手:「對,要是以前的黃土路,我肯定早飛出去了。」
「快喝,喝完沖一包感冒沖劑。」姜冬月戳穿兒子的小算盤,「你明天還得上學呢。」
「媽~」唐笑安撅起嘴巴磨蹭了一會兒,最後皺著臉小口小口往肚裡咽,仿佛大義凜然上刑場的士兵。
唐墨看得好笑,又盛了半碗給兒子做示範:「大口喝,越慢越嗆鼻子。爹年輕的時候挑河,那是吃完生薑嚼黃連,什麼辛苦都不怕,你咋能怕喝湯?」
姜冬月:「……噫。」
這會兒已然不早了,但是雨嘩嘩地下著,沒有絲毫停歇的勢頭,電也沒來,黑燈瞎火的走路都費勁。 姜冬月想了想,煮了一鍋青菜面臥荷包蛋,一家三口簡單吃完飯,在客廳閒聊著剝了幾斤花生,便早早鋪床睡覺。
風聲雨聲都隔絕在外,全家人裹緊被子睡得酣然,直到第二天上街打豆腐腦,才發現村東的戲台塌了。
塌得挺厲害,小半棚頂都散架了,滿地碎瓦片、舊檁條,還有四根橫樑斜斜支棱著。不知道是年頭太長還是昨天遭了雷劈,斷裂處黑漆漆的。
萬幸塌在半夜,還下著大雨,沒傷到任何人,唯有幾隻老鼠躲避不及遭了殃,在角落留下斑斑血跡。
「哎呀好好的老物件說沒就沒,太可惜了!」
「這戲台得有一百年吧?我爺爺小時候就愛聽人唱。」
「往後想聽戲難嘍,搭棚抬梁的手藝都失傳了……」
石橋村的戲台據說是解放前士紳地主們湊錢搭建,頗費了許多錢糧,蓋得也高,尖尖的棚頂足有五六丈。這高度平時不顯,現在塌得剩下半截,看起來格外突兀,成排四椽栿和檁條在風中顫巍巍的。
「散了散了啊,都別在這兒圍著!」趙成功可不敢讓鄉親們扎堆湊熱鬧,吆喝著將人攆走,專門扯根繩子擋住,並指派了一個本家大爺站崗。
不過廟會的時候,戲台就是一塊閒地兒,誰愛來誰來,現在太危險,千萬得把小孩們擋住了。
唐墨跟趙成功打了聲招呼,看沒啥要幫忙的就騎車去舊院,完全沒把戲台這事兒放在心上。
因為鄉下孩子學戲太苦,經常挨打挨罵吃不飽飯。有那雜耍賣藝的,甚至故意將幼兒的胳膊弄脫臼,來回擺弄作怪,以此為噱頭撈錢,喚作「摘鉤」。
有些班頭摘肩膀,有些心狠的從肩膀到手腕能摘三截,全不管那孩子疼成什麼模樣,長大了能不能幹活吃飯。
現在日子一年比一年好過,這種殘忍把戲就銷聲匿跡了,聽說方圓百里的戲班子也解散了不少,今年石橋村過廟會就沒找到,請了舞獅隊和秧歌隊湊數。
叫唐墨說,戲台塌了就塌了,犯不著再蓋,打開電視機換換台,想聽啥調子都有,多自在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