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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09 16:08:38 作者: 當歸矣
但今年剛發過水, 上游一直拉著閘, 平金河眼瞅著漲了起來,水深足有一米多, 加上河底經年累月攢的淤泥, 即使成年人陷進去也很難脫身。
「腳步快的拿繩子先跑,到河邊千萬甩繩子拉住人!」
「掉水裡也別怕, 時間不長都能救過來。」
「孫梅芝年紀輕輕的咋這樣想不開?還帶倆閨女,哎!」
「快別說了,她婆家都在後頭……」
鄉親們著急忙慌地去撈人,恨不能立刻衝到平金河。唯有姜冬月暗自揣著秘密, 感覺心臟怦怦怦得快要跳出喉嚨口,跑著跑著就落到了後面——
這麼大陣仗, 她待會兒該咋圓啊?說她看錯了,或者梅芝躲起來了?有人信嗎?
姜冬月越想越愁,既怕陳愛軍醒過味兒來鬧事,又怕孫梅芝沉不住氣從家裡跑出來,急得差點左腳絆右腳。
結果她落後兩分鐘,河邊已聚集了二三十號人,有的抓著木棍在河裡劃拉,有的往下游尋找,有的過橋頭去對岸,都在陳愛黨指揮下分工行動。
陳愛軍想下水,在河半坡被陳老太太死死拉住:「兒啊,你不能要媽的命呀!媽求求你了!」
她邊哭邊說,順勢跪倒在地,花白頭髮凌亂如鳥窩,看起來格外悽慘,「要是梅芝有個好歹,媽願意給她償命!可她千不該萬不該,不該禍害超麗、超紅呀!嗚嗚嗚嗚!」
姜冬月:「……」
該說不說,陳老太太真是個人物,這種時候仍不忘籠絡兒子擠兌兒媳婦,嘖。
然而這種做法無疑讓陳愛軍更痛苦,他薅著自己頭髮,兩隻眼睛幾乎要滲出血,「媽,我兒子已經死了,你想看著我閨女也去死嗎?」
說完猛地推開陳老太太,「噗通」跳進平金河。好巧不巧,幾下便從淤泥里翻出一隻透明涼鞋,大小恰和陳超紅穿的差不多。
「啊啊啊!」陳愛軍仰天嘶吼,瘋了似的四處亂撲騰,滿身滿頭全是泥水。
姜冬月剎那間心跳如鼓,她本意真是救人,要把陳愛軍害了可就太過分了……
關鍵時刻還是陳愛黨有主意,喊倆人拿棍子左右夾擊,硬生生把陳愛軍抽懵了,然後像拖死狗一樣扔到河岸。
「啪!」
陳愛黨狠抽兄弟一耳光,罵道:「早知今日何必當初!搞狐狸精時快活得很啊,今天要死要活的給誰看!」
陳愛軍呆呆的沒有反應,反倒是陳老太太哭嚎著撲過去,「別打了,我可憐的兒呀!梅芝說得對,媽賤命一條不配有孫子,都是媽的錯啊嗚嗚嗚!老天爺為什麼要這樣坑害我兒子!」
對啊,明明陳老太太沒看住孫子把人殤了,為什麼陳愛軍要對孫梅芝撒邪火?
電光石火間,仿佛一道旱天雷劈在姜冬月腦門上,劈得她汗毛倒豎後背發涼。
「嬸子!」姜冬月快步繞到陳老太太身旁,一邊攙扶她一邊說道,「快別哭了,愛軍肯定不怪你。他是你親兒子,他不怪你!」
陳老太太堪稱慘烈的哭嚎立馬哽住了。
假如眼刀子能成精,姜冬月毫不懷疑她會被陳老太太戳死,但眼下救人如救火,且孫梅芝還在她家藏著,她真顧不上陳老太太那點心思,抓緊時間連珠炮一樣數落陳愛軍,「你可長點良心吧!你媽這麼大歲數,走個孫子已經夠難受了,你好歹看老人面子壯點志氣,把媳婦閨女都逼到跳河算什麼本事!」
話音未落,陳老太太劈手抽自己兩耳刮子,恨聲道:「別說了!都行行好別說了!」 「媽!」陳愛黨慌忙把親媽攙起來,「你這是幹啥?家寶的事不怪你,你快起來吧。」
說著又踹陳愛軍一腳,然後央姜冬月和幾個年輕媳婦幫忙,先把陳老太太先送回陳愛民家。
陳老太太自然不肯:「我不能走,我得把超麗、超紅姐倆找回來!」
「你能幫啥忙?不添亂就算好了。」陳愛黨氣得頭疼,忙揉著額角深呼吸,「媽你快回去吧。」
他這兩年早起早睡,又被李亞楠盯著戒菸戒酒,身體健康許多,但中風的滋味太可怕,他實在不敢承受第二回 了。
「愛黨你……」陳老太太支支吾吾地死活不挪腳,半晌才道,「媽不添亂,媽就在河邊坐著。」
她態度堅決,其他人也不好硬拉,勸了幾句便各自散開,撈人的撈人,看熱鬧的看熱鬧。
隨著時間一點點流逝,撈人的鄉親開始小聲議論,陳老太太臉色慢慢平靜下來,甚至用手梳了梳頭髮。
姜冬月心裡卻急得要命。她沒幹過坑蒙拐騙的事,現在喘口氣都覺得發虛,想找陳愛黨說明實情,又被陳老太太死死盯著。
瞅這種架勢,露餡兒時恐怕有的爭吵,叫她怎麼對鄉親們交代?
姜冬月愁得好像嗓子眼兒卡魚刺,不上不下,正絞盡腦汁想轍,忽然聽到巷子裡傳來一聲怒吼:「老子來了!我看誰敢逼死我閨女!」
緊接著兩輛三蹦子一前一後停在河邊,孫梅芝的父親和兄弟跳下車,拎著鐵鍬氣勢洶洶衝過來。
「陳愛軍在哪兒?叫他滾出來償命!」
「我們孫家幾十青壯都在後頭,今天非跟你們姓陳的掰扯掰扯!」
陳愛黨不愧是當過支書的人,緊要關頭十分沉得住氣,站在高處大聲喊道:「有話好好說!我們大傢伙撈這麼長時間沒動靜,梅芝跟孩子肯定好好的沒跳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