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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09 16:08:38 作者: 當歸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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俗話說的好,一斤糧,千滴汗,省吃儉用細盤算。作為土裡刨食的鄉下人,對糧食的重視不比對孩子少,麥收時節更是一天往地里跑八趟,生怕耽誤收成。
但今年天氣實在熱得邪門,田間土路上一條條細蛇爬行的印痕,愣是不下雨。中午走在外面,仿佛吸入肺里的都是熱氣。
怕有人中暑,趙成功每天早上架喇叭廣播,提醒村民小心注意,又催鄭忍冬囤了大量藿香正氣水。
鄭忍冬:「咱倆可說好了,後年這些藥賣不完,都給你煮了當湯喝。」
趙成功拱手作揖地打哈哈:「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鄭叔你給村里做了大善事,我說啥都不能叫你吃虧!」
他為人精明,當然知道鄭忍冬有些不滿,但實在沒辦法,誰叫陳家人見天在背後散布謠言呢?
什麼「德不配位有栽秧」啦、「鳩占鵲巢遭報應」啦、「老天爺大旱罰貪官」啦……甚至把前天村西路口碰了車都栽贓到他頭上,嘴裡整的一套一套挺唬人。
趙成功氣不憤找上門對質,陳家人齊齊翻臉不認,還跑鄉里告狀說他欺凌陳愛黨,很是找了幾天麻煩。
萬般無奈之下,趙成功只好嚴防死守,生怕村里出什麼岔子,頭髮茬都往後退了半指。
「我這一天天的,錢沒掙兜里,腦袋瓜先禿了,再這麼下去沒兩年就得變成和尚。」趙成功邊走邊嘀咕,特意調暗的手電筒在茂密荒草上打出小片暖黃光芒。
在他身後,跟著唐墨、趙成才等八個身強力壯的的年輕漢子,有的拎著棍子,有的拿著粗繩,俱是臉色興奮。
他們今晚要去平金河上游拉閘。
天越來越旱,從立夏至今,龍王爺咬死了嘴巴不肯降一滴甘霖,地里小麥沒有足夠的水分滋養,眼瞅著穗子一天比一天乾癟,必須得想辦法灌點兒水。
今天那守閘的要是不肯看鄉親面子抬抬手,就別怪他們動武了!
一行人跨過橋頭向西走約摸二里地,彎腰弓背地悄悄靠近水壩,果然看到旁邊搭著個低矮的帳篷,外面還趴了一條大黃狗。
聽見腳步聲,大黃狗「嗖」地站起來,衝著突然出現的陌生人汪汪叫。
「別叫了,」唐墨從兜里摸出根骨頭扔過去,同時揮動手里的棍子,故意發出「咻咻」的破空聲,「看見了沒,再叫打你,燉狗肉!」
那大黃狗不知道是聽懂了還是饞了,抬起爪子原地撓了撓,便叼起骨頭,夾著尾巴趴到旁邊啃。
唐墨:「嘿,這狗挺靈性。」
其他人也樂了:「狗叫三聲沒動靜,守閘的肯定睡死了,咱們趕緊拉閘去。」
「別衝動,我跟老黑、勝利先過去探探,你們四個在這兒準備著。」趙成功晃晃手里的好煙和散酒,「我打聽過了,今天是個東牛莊的老頭,能文斗咱們儘量不要武鬥。」 「好說,有情況你就晃手電,發個暗號。」
趙成功又簡單叮囑兩句,才去帳篷那邊「文斗」,隔著一張破了洞的門帘好聲好氣打商量:「老鄉啊,你看我們來了十幾個兄弟拉閘,你一個人也攔不住,就當沒看見吧。天明了再給你把閘放下來,流不了多少水。」
說著掀開門帘將煙盒遞過去,「正經名牌煙,老鄉你抽著,回頭再——」
他這邊一有動作,唐墨也配合著往前走,想將那守閘老頭扣住,防備他喊來東牛莊的人扯皮。
萬萬沒想到,帳篷里那團隆起居然一動不動,雖然天色昏暗瞧不清楚,但看大小明顯不是個人。
「……」
唐墨和趙成功對了個眼色,一個打開手電光晃過去,一個用長棍輕輕撥拉,就見草堆里露出了熟悉的墨綠色條紋。
居然是兩個大西瓜!
並排放在涼蓆上,還搭了條灰撲撲的被單做遮掩。
唐墨:「……」
沒有主家撐腰,難怪那條大黃狗格外老實。
「哈哈哈哈~」趙成功悶聲低笑,「今天真算省錢了,待會兒拉了閘西瓜也給他搬走,哈哈哈!」
這意外之喜叫石橋村幾人很是振奮,七手八腳地配合著將兩扇鐵閘門高高拉起,繩子綁到水壩的石墩上。
「嘩嘩嘩」,半河水傾瀉而下,石塊密集處迅速濺起泡沫,又被打著旋兒沖走。
撲面而來的水草腥味里,眾人不約而同鬆了口氣。
糧食是莊稼人的命根子,這回甭管水大水小,至少地里麥子旱不死了。
* * *
「瞧把你高興的,抬頭紋都笑出來了。」姜冬月捶唐墨兩拳,示意他收斂點兒,「再這麼笑下去,農機廠的都得追出來問你有沒有毛病。」
唐墨用力搓搓臉,仍舊止不住地笑:「嘿嘿嘿,冬月,咱家也有拖拉機了。」
他邊說邊跳下駕駛座,從朱紅色的車蓋、黑色的方向盤一路摸過去,連前後輪胎都挨個拍了拍。要不是怕過路人瞧見,簡直想趴上去親兩口。
姜冬月:「……行了行了,剛才挑拖拉機時里里外外都檢查過,哪兒都好好的,趕緊回家吧,趁這會兒路上車少。」
說完看唐墨不動,姜冬月推推他,「要不你把拖拉機搖著(zhao),我坐上去開會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