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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09 16:08:38 作者: 當歸矣
姜冬月一邊歸置衣裳一邊說道:「不好意思啊,我從小沒上過學,不識字兒。」
朱玲玲被她噎得不上不下,暗地裡掐了掐手心才順過氣,皮笑肉不笑地道:「大姐呀,你別嫌我說話直,這自古同行是冤家,你看咱兩家離得這麼近,誰生意也不好做,我幫你挪個地方吧,前面十字街口人更多。」
她說著就要伸手,姜冬月毫不客氣地抄衣架抽過去,厲聲喝到:「你幹什麼?想偷東西嗎!」
啥?
有熱鬧!
四周或蹲或坐的攤販齊刷刷看過來,眼底亮起八卦的小火苗。
朱玲玲後退兩步,臉色很是難看:「大姐,你——」
「你什麼都不用說,反正我不換地方!」姜冬月打斷朱玲玲的話茬,順手把衣架收好,「大路朝天各走一邊,我沒占你家門前地,也沒占你家房後山,在哪兒做買賣都輪不到你管。」
「再說了,我家衣裳都是我自己裁剪的新款,襯衫裙、假兩件、拼接袖子……哪樣都是市面上沒有的。我賣出去多了,指不定還能讓你沾點光呢。」
這話說的著實不客氣,但姜冬月理直氣更壯,明顯不怕吵架,甚至有那麼點兒想把事情鬧大的意思,朱玲玲心念電轉,扔下幾句硬邦邦的狠話找場子,就抬腳回到「衣生衣飾」,掀起門帘開始往外擺箱子。
不就是打擂台嗎?她家店鋪里多的是衣服!
然而天不遂人願,先前一個在外一個在內尚看不分明,如今擺出來這麼一比較,「衣生衣飾」明晃晃落了下風。
手工裁剪的差在樣式,服裝廠批發的差在布料,連牛老根最拿手的中山褂也因為天氣轉暖,掛了半天無人問津,白白給姜冬月做了墊腳。
……
「氣死人了!用著你的時候你蹲茅坑拉屎,用不著好了你冒出頭吃飯,我咋就瞎了眼看上你?」傍晚,朱玲玲早早關門,揪著丈夫牛來順的耳朵數落。 牛來順「哎喲哎喲」地叫喚,好一會兒才把耳朵解放出來,嘴裡嘟嘟囔囔的:「人家賣就賣唄,正好撿個現成,去年就屬照著做的那批衣服賣最快。」
說著從塑膠袋裡掏出件連衣裙,「托三大爺家小紅買的,你瞧瞧。」
朱玲玲轉怒為喜:「算你有點眼色!」
她下午看的真切,這種紐扣一路從脖頸開到下擺的「襯衫裙」最招人待見,紅的藍的至少賣掉了九條,還有人現場預定同款。
等她比劃著名小葫蘆畫出大瓢,就改成水晶扣或貝殼扣,價錢至少能翻三番,到時候……
姜冬月並不關心朱玲玲打得什麼主意,逢二逢八照常趕集出攤兒,而且每次都有一兩種新樣式,價格也不高。
唐墨看得滿頭霧水:「冬月,你在家點燈熬油的費這麼大勁,又是畫又是裁,還得跑青銀縣買布,如果姓牛的偷偷買回去,再耍去年那一套,多吃虧啊。」
「沒事兒,我還怕她不買呢。」姜冬月把剛做完的假領子收起來,沖唐墨眨眨眼,「我這叫打鴿子下豆,她買的越多越吃虧,有她後悔的時候。」
不出姜冬月所料,「衣生衣飾」很快啄著豆子踩進坑裡,打版仿製的衣裳剛賣沒幾天,自家就爆發了激烈的爭吵。
「我早說過這樣行不通,你們全把老頭子的話當耳旁風!瞧瞧,又來一個退貨的!」牛老根佝僂著背,將木尺子打得啪啪響,「貪小便宜吃大虧,牛家招牌早晚砸你手裡!」
牛來順垂著腦袋裝死,朱玲玲恨地踹他一腳,高聲道:「爹,我們都是一家人,當初看中石橋村的裁縫手藝,也是你老人家點了頭,咋現在全怪到我頭上?端起碗吃肉,放下碗賴帳,你哪有做老人的樣?」
牛老根捂臉長嘆:「人老了不中用啊,兒媳婦都能指著鼻子罵,我不如現在就把招牌摘了,省得在平村鎮丟人現眼!」
親爹和媳婦越吵越來越來勁,牛來順不得不站出來,哼哼唧唧地道:「吵啥吵,現在要緊想個轍把事兒抹過去呀。掙不到錢就算了,不能虧本。」
話一出口,他自己也覺得沒啥指望,重新黑著臉蹲到了地上。
概因現在天氣越來越暖和,他們商量之後把寶壓給了襯衫裙,但做出來表面看著沒問題,穿到身上卻各種彆扭。
觀察來觀察去,發現問題出在扣子上面。數量少了遮不住縫隙,行動間容易走光,多了又不好看,難穿難脫還呆板。
更要命的是,所有扣眼都得手工遷邊,否則會脫線走形。偏偏牛來順幹活時愛偷懶,已經先後被三個同村人找上門了。
所謂「遷邊」,是裁縫行里的俗話,即在衣服邊緣或扣眼處用斜線交織或勾連,針腳必須非常細密。
因為太費眼力和時間,老裁縫多用錯針、延邊縫、包縫等方式代替,但效果遠不如鎖邊好。
「她肯定是故意的!」朱玲玲回憶種種細節,差點把後槽牙咬碎,「小女孩身材扁,六個扣子就能打發,我們釘十六個扣子也不夠用。還有那幾種假兩件,不鎖邊兒就得再襯一層布,要麼費工夫要麼多花錢,怎麼也賺不回來。」
「難怪新款衣服她每次只賣一兩件,分明故意給我們下套!」
最可恨的是,她還顛顛地掏錢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