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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09 16:08:38 作者: 當歸矣
「嘿,再加把勁兒咱能混個萬元戶啊。」唐墨撓撓頭,心裡很是感慨,「以前窮得叮噹響,做夢都怕挨餓,再想不到能有這樣的日子。」
姜冬月笑道:「別說萬元戶,說不定十萬元戶也能混上呢。」
唐墨忍不住也笑了:「你可真敢吹。不過話說回來,現在錢是沒有以前實在了,掙得容易,花得更容易,割斤豬肉一塊好幾,漲得忒多。」
夫妻倆有一搭沒一搭地聊著,商量過年前要不要先買台黑白電視,突然聽到有人拍門。
「老黑!老黑在家嗎?」
這麼晚了是誰啊……唐墨讓姜冬月別吭聲,自己打著手電拉開門栓,就見一個人影猛地單膝點地,直接沖他跪了跪。
「哎呀這是幹啥?」唐墨唬了一大跳,慌忙把人扶起來,才看清楚是趙成才。
他腰間纏著白麻布,腳腕也綁著麻布條,雙眼紅通通的,啞聲道:「老黑哥,我爹……我爹他沒了,明天你上家裡竄忙吧。」
唐墨跟趙成功搭了快一年砂光夥計,入秋時就聽說趙老爺子住院了,沒想到這麼快過身,心裡也不是個滋味,低聲問道:「成才,今兒晚上用人不?」
趙成才搖搖頭:「我大哥他們在家,衣裳啥的都換好了,你明天早上來就行。」
唐墨:「行,我早點兒去。」
「那我先走了哥,得再叫幾家鄉親。」趙成才說完,沖唐墨一鞠躬,轉身朝街口走去。
……
轉天,唐墨五點起床,六點天黑著就揣好禮錢出發了。
此時趙老爺子的靈棚已經在街上搭好,四面掛著白紙剪的花和麻布,中間停放一口黑漆大棺材,頂上用石子兒壓著三張紅紙。
趙成功穿著厚實的軍綠色棉大衣,看見唐墨走來,忙從火盆旁邊起身迎他,低聲道:「老黑,咋來得這麼早?八、九點過來也不晚,陳大娘算了吉時,今天九點半發喪。」
「咱倆誰跟誰啊,我當然得早點兒來。」唐墨寒暄兩句,看左右無人,同樣壓低聲音道,「哥,昨晚上黑燈瞎火的,我恍惚見成才臉上好像掛了彩,他沒事吧?要有啥用得著的地方,你儘管開口。」
趙成功鼻子裡噴出兩道白氣,不屑地道:「他能有啥事,還不是掉錢眼兒了爬不出來,呸!」
趙家在石橋村是大姓,自家就有三兒一女,分別是趙成功、趙成仁、趙成才和趙大花。另有三個叔伯,都早早開枝散葉,膝下兒孫成群。親戚連親戚的粗略數過去,至少有六十多人。
人多力量大,但人多了是非也多,入秋那會兒趙老爺子一住院,趙家三兄弟的關係立馬緊張起來,每次攤錢都得吵幾句,連帶妯娌之間也漸漸少走動。
等趙老爺子咽了氣,趙成才跟趙成仁就嚷著要分家,差點把趙成功氣哭。
「咱爹住院那麼長時間,耗到油盡燈枯才拉回家,花了多少錢你們不知道嗎?哪兒剩下來的家當給你們分?誰想要錢追著咱爹下去要,少他媽在我家丟人現眼!」
他自覺有理有據,說話做事都對得起良心,沒想到倆兄弟瞄準的是親爹娘留下的那四畝地,堅持要求一人分一畝,剩下一畝輪流種。 「老黑你說說,天底下哪有這樣沒良心的?」趙成功狠狠吸了口煙,「我娘在炕上癱了多少年,我跟你嫂子就實打實伺候了多少年,累得白頭髮早早冒出來,那會兒他倆咋不跳出來分田地呢?」
天吶真是家家有本難念的經……唐墨不禁皺起眉頭,勸說道:「哥你別難受,有啥委屈先忍一忍,把大爺風風光光送走是正經事兒。」
「道理我都明白,看那倆兔崽子表現吧。」趙成功邊說邊往火盆里添幾根乾柴,「他奶奶的,老虎不發威,敢當我是病貓吶。」
不管話說的多狠,趙家三兄弟到底是親兄弟,打斷骨頭連著筋,何況喪事在即,唐墨不好說太多,陪著趙成功坐了會兒,看管事和記帳的鄉親陸續前來,便交了禮錢,湊到人堆里溜達著閒聊。
趙老爺子生前在石橋村名聲很不壞,幾個兒女也各有長處,來弔孝的親戚和鄉親們也挺給面子,哪怕看出三兄弟有點不對付,也沒人說破,只議論些無關緊要的家常。
等到八點,管事的長輩便指派兩男兩女分發孝布。其中兒子、兒媳和女兒都穿重孝,身披麻衣頭戴孝帽,帽外還粘一團棉花。孫子孫女也穿重孝,其餘親戚晚輩則只戴孝帽。
「孝帽」名為帽子,其實是一塊長方形白麻布,側邊撕出兩條手指寬的布條,就能捆在頭上,充作帽子形狀。
像唐墨這種純粹來送葬的鄉親,就在靈堂外三三兩兩站著,碰到什麼要搬動的搭把手。
快到九點整,孝子賢孫們依次上前給趙老爺子磕頭,並將手中黃紙扔到喪盆里,最後由長子趙成功哭著拜別,在棺材前行一次五體投地的最大禮,管事的便高喊「起——喪——!」,招呼趙家的成年男人上前抬棺。
趙家人多,順順利利地將棺材抬到了拖拉機上,打招魂幡的時候卻起了幾句爭執。
趙成功認為自己是老大,應該由他家小兒子趙艷青給爺爺打幡,但趙成仁覺得自己兒子趙立強是孫輩裡頭一個,應該讓趙立強打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