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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09 16:08:38 作者: 當歸矣
唐笑安不知道自己被嫌棄了,他白白淨淨地縮在被窩裡,扭著小腦袋一會兒沖姐姐笑笑,一會兒沖媽媽笑笑,開心得不得了。
姜冬月給兒子擦著頭髮和耳朵,輕聲道:「你別笑話弟弟,待會兒你比他還黑。」
唐笑笑不信:「我每天洗臉洗腳,我還洗頭髮,我肯定比弟弟乾淨。」
大半個小時後,唐笑笑裹在被子里,老老實實讓姜冬月幫她擦頭髮,整個人都白了好幾度。
「媽,我平常是不是臭臭的?」唐笑笑越想越苦惱,「我洗的水,比三個弟弟加起來還黑。」
姜冬月安慰有些打蔫兒的閨女:「沒事兒,你爹才是全家最黑的,他那洗澡水能潑到地里當肥料。」
唐笑笑第一次聽見這種說法,越想越有趣,「哈哈哈」地笑出了聲。
唐笑安像條毛毛蟲似的往姐姐那邊拱了拱,跟著咧嘴笑起來。
到了晚上,倆孩子睡著以後,唐墨燒水洗澡,果然洗了兩大盆黑泥水。
他擦著頭髮攬鏡自照:「嘿,俊得我都認不出自己了。」
「少臭美,趕緊躺下歇著吧,瞧你這一天天累的,胳膊都快抬不起來了。」姜冬月說著,換了塊蜂窩煤,將舊煤球踩碎後掃到坑窪位置,吸了水再搓到院子里。
砂光看起來沒什麼技術含量,但相同動作不斷重複,沉甸甸的板子抬起又放下,一天少了砂四、五百張,多了砂七、八百張,像台機器似的不停歇,即使壯勞力幹起來也並不容易。
「沒事,剛上手的過,習慣就好了。」唐墨堅持擰出髒衣裳才睡,躺床上沒兩分鐘便打起了呼嚕。
待到二月初五,石橋村小學全體放假,唐墨和趙成功也跟板廠請了假,各自回家專心準備過會的事情。
「冬月,你今年咋買這麼點兒菜?」 唐墨一邊削冬瓜皮一邊嘀咕,「親戚們十好幾個人呢,別到時候把咱家鍋吃漏了,不好看。」
所謂「漏鍋」,是解放前傳下來的詞兒。據說有個能說會道的人到摳門親戚家做客,添飯時發現鍋里只剩一點點湯了,於是將鍋底颳了又刮,不小心刮漏了。主家責問起來,他兩手一攤:「你家的鍋早漏了,不然飯湯都到哪兒去了呢?」
姜冬月在旁邊掰粉條,隨口道:「咱家沒有十幾個親戚。你家就山溝里那個遠房姑姑,好幾年不見一面。把小霞和李建軍算上,估計也就上咱家坐坐,中午去小貴子家吃飯。」
「我家這邊,我媽一個人,我姐姐家五個人,小靜上學回不來,剩四個人,吃不了多少。」
「……」
唐墨頓了頓,壓低聲音問道:「你大哥、二哥他們不來啊?」
他當然知道三個舅子的德性,但總覺得那層窗戶紙沒捅破就能湊合。且鄉下親戚平常走動少,如果過廟會不來,差不多等同斷親了。 「來什麼來?來了我也要把他們打出去。」姜冬月翻個白眼,「咔嚓」掰斷最後幾根粉條,「不能叫黑心鬼浪費咱家糧食。」 唐墨心想萬一人來了咋整,看看姜冬月的臉色到底沒說出來,吃完午飯趁著上街崩棒花的功夫,悄悄又買了個冬瓜,放到南棚子角落藏著。
過廟會時,家家戶戶都熬大鍋菜招待親戚,只要冬瓜夠多,肯定不會漏鍋。
他難得休息,下午忙活完就抱著兒子,牽著閨女,一塊兒去街上逛。
石橋村平日沒集市,所以一年一度的廟會是件大事,初五街上就熱鬧起來,整條街從東到西隨處可見賣零食、熟肉和小玩具的攤子。
街尾則是兩家炸油條饊子的,油光閃亮的案板鋪開,支一口大鐵鍋,細長雪白的面絲下去滾幾滾,就成了金燦燦的饊子,脆香誘人。
唐墨買了半斤,又給倆孩子買了兩根空心玉米花棒。這東西吃起來不如爆米花,但做成了拐棍兒形狀,紅紅綠綠的,能賣到兩毛錢。
唐笑笑揮舞著拐棍問道:「爹,為什麼咱們村一年過一次會呀?一個月過一次多好。」
唐墨心說那樣真就把咱家鍋吃漏了,嘴上糊弄道:「抓鬮定的。以前咱村幹部和其他村的抓鬮,別人抓到了趕集,你愛黨大爺抓到了過會,沒辦法。」
逛了一會兒回到家,發現姜冬月把三輪車抹得乾乾淨淨,車斗墊著舊報紙和被單分割成大小兩塊,左邊放著疊好的新衣裳,右邊放兩個小盒子,一盒皮筋和一盒小圓圈,每盒都有近百個。
旁邊還靠著塊硬紙板子,整整齊齊寫著兩行大字。
唐墨瞪大眼睛:「閨女,快給爹念念,你媽這是想幹啥?」
「咳咳,」唐笑笑學著大人的樣子清清嗓,指著第一排字正腔圓地道,「時尚套裝,上衣17,褲子14。」
念完挪到第二排,「皮筋一毛錢2個,夜光戒指一毛錢1個。」
是她幫媽媽定的價,嘿嘿。
唐墨滿腦袋問號:「戒指?還夜光?」
「真的能發光。」唐笑笑拿出最邊上的一枚,捂在手心讓唐墨低頭看,「天黑時特別亮,可好看了。」
「……」
唐墨深深吸了口氣,進屋去找姜冬月,「你想趁過會做買賣?不是,你啥時候捯飭的那些啊?我怎麼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