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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09 16:08:38 作者: 當歸矣
馬秀蘭不肯放棄:「我哪兒敢再上門呀?媽真是怕了冬月的脾氣,不敢往她跟前湊,怕討了兒媳婦的嫌連累兒子。老黑呀,天下無不是的父母,你可得好好想想呀。」
「行了行了,知道了。」唐墨臉色更黑,不顧馬秀蘭還在念叨,跨上二八大扛一溜煙跑了。
跑了也沒回家,而是繞了半圈轉到菜地,趁著月亮明開始拔草。
拔完菜地的又去拔地頭的,直到地皮乾乾淨淨,拔下來的野草全扔到河溝,唐墨才開始往家走。
「唉。」
四下無人,唐墨忍不住嘆氣,額頭的「川」字都比以往更深。
他這幾天太不好過。
石橋村別的都好,就是地方太小,家裡發生屁大點事兒,轉眼人人都知道,還有那好說笑的故意叫他「唐求子」,說幾句「這名兒好,比老黑好聽多了」的渾話。
唐墨倒不在意這些,哈哈兩句就過去了。左右他一個大男人,又不是剛進門的小媳婦,臉皮薄抹不開。
難受的是一回家,姜冬月就開始給他臉色看。
「求子,你回來啦?今天我去地里摘了豆角,咱們晚上吃炒豆角。你看好不好呀求子?」
「求子,水瓮里沒水了,你壓點兒水吧。」
「求子,我把你的舊毛褲洗了,你力氣大再去擰兩把,回頭配點新毛線,給你打個好毛褲,讓我們求子冬天暖和點兒。」
「求子,你過來看看,是不是跳閘了?」
「求子……」
仔細想想,姜冬月其實臉色不難看,甚至笑吟吟的,但那一聲聲「求子」聽在唐墨耳朵里,簡直是大過年啃雞腳,百爪撓心。
他自知理虧,只好當沒聽見,姜冬月指揮幹啥就幹啥,頂多悄悄翻個白眼兒。
好容易熬到吃飯堵住了嘴,照樣不得清淨——
「求子,給笑笑拿個饅頭。」
「求子,幫我盛碗湯。」
「求子,你覺得今天這菜咸不咸?」
唐墨聽得渾身長刺,簡直想找棵樹蹭蹭背,偏偏閨女一聽冬月叫她「求子」,就捂嘴偷笑。
「爹,我覺得好聽,至少比『招娣』好聽。」
小姑娘睜著眼睛說瞎話,那意思明明白白,只要不讓她改名字,親爹叫什麼都好聽。
唐墨沒辦法,入夜等閨女睡了,小聲找媳婦講理求和:「我對偉人畫像保證,生男生女都一樣,你別成天整這沒用的了,行不行?」
姜冬月把臉一板,渾身冒正氣:「不行,你必須叫『求子』。孩子奶奶今天過來說了,不改名沒兒子,大仙算過得改個名兒,都是為你好。」
唐墨:「我媽說的不算,甭聽她的。」
姜冬月更正氣了,那派頭,拿上手|榴|彈就能立馬炸|碉堡:「百善孝為先,你媽說了,夏天雷雨多,不孝順的人要遭雷劈。她老人家為了你能有個兒子,都肯給大仙磕響頭了,你為什麼不能改個名兒?你咋這麼不孝順?是想逼死親媽嗎?」
唐墨:「……我媽一把年紀老糊塗了,重男輕女改不過來,你跟她計較什麼?咱關起門過自己日子吧,好不好?」
他低聲下氣,姜冬月不依不饒:「你媽不糊塗,也不重男輕女,她是給自己閨女出氣呢。那天早上小霞來找我做衣裳,張嘴就要一件呢子大衣,『嫂子你仔細點兒,我要從頭包到腳脖子那種,穿著暖和又氣派』。她咋這麼會說?」
「我早上好聲好氣讓小霞先買布去,過晌你媽就來家裡給笑笑改了名兒,你說她是為啥?你信不信,我要是當著你媽的面,說唐霞『丫頭片子不值錢,嫁出去就是別人家的人,犯不著在家好吃好喝』,你媽肯定得動手打我。」
「你媽呀,是看自己閨女值錢,看我姜冬月的閨女不值錢,你說對吧?唐、求、子。」
唐墨:「……」
指望姜冬月退讓不成,唐墨又聽了兩天的求子長求子短,憋得滿肚子火氣,終於爆發。
「別這麼叫我,好好說話!我媽說了不再提改名這事兒,她到底是長輩,你也往後稍稍。」
姜冬月翻個白眼:「真不提啦?那每天到橋頭等兒子,哭著喊著的是誰啊?我沒出門就聽見鄉親們說了,熱鬧得很。你真不知道啊?唐、求、子。」
「……」
唐墨橫眉立目,假裝火大嚇唬姜冬月,想鎮壓一下她的囂張氣焰:「你再叫一聲唐求子試試?」
除了剛結婚那會兒,唐墨沒跟姜冬月紅過臉,本以為這臉色夠她受的,指不定還得哭一鼻子,心裡甚至做好了哄媳婦的準備。
誰成想姜冬月比他還厲害,一把撩起上衣,明晃晃菜刀就架在了鼓起的肚皮上。
「試試啊。」姜冬月不慌不忙地把刀刃往下壓,「反正家裡孩子都是你的種,生出來養大的閨女不值錢,肚裡這個更不值錢,還不如現在剖了扔掉!」
俗話說得好,硬的怕橫的,橫的怕不要命的,何況唐墨本來就是虛張聲勢,立刻嚇得後背冒汗,舉手投降,連著洗了兩天碗都不敢抗議。
最後實在沒招兒了,悄悄問姜冬月,「你到底要怎麼樣才肯消停?」
姜冬月非常乾脆:「好說,讓你媽叫一聲『笑笑』,這事兒就算完了。」
她盯著唐墨,眼神凶得仿佛帶崽母獸,「唐、求、子,今天我就把話擱這兒了,人的名,樹的影,你媽噁心我閨女,我就要噁心她兒子,你看著辦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