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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09 15:58:59 作者: 步飛煙
與他的愛戀從開始就帶著這種深深的絕望,可是又從絕望中開出花來。那是一種近乎絕望的希望,卻可以讓她甜到憂傷的地步。
那是飄雲設想過的另外一種可能:
母親回家後,隋洋終有一天厭了她,她獨自一人暢遊祖國的清明河山。然後,停留在一個與世隔絕的小山村教書,在某一個明朗的早晨,寒城披星戴月,不辭風雪尋她而來……他們站在紅塵的彼岸遙遙相望,微笑著,所有的塵劫都已如煙散去,餘下的只是他與她的地老天荒,心曠神怡。
想到這裡,飄雲悽惻的苦笑。終究是奢望吧,這個世界幾乎不合所有人的夢想,卻也現實的不允許我們有太多的夢想。
回到寒城的家裡,本想說兩句好話讓柳阿姨寬心,卻沒想到,一進屋就看見昏倒在地上的人,蒼白的像一堆雪。
飄雲從那一刻就知道了,福無雙至,禍不單行這句話的確是至理名言。噩運和變故是對孿生兄弟,總是一衣帶水結伴而行。
還好發現的早,柳阿姨算是揀回了一條命。可是醫生拿著X光圖片對飄雲說,病人的肺部有陰影,可能是腫瘤,如果不做手術,會有生命危險。
飄雲木了一下,問道,需要多少錢?
醫生推了推金邊眼鏡說,先交十萬押金,多退少補。
飄雲不知道自己是怎麼從醫院走出來的,十萬,把她拆把拆把賣了也不值這個價錢。
怎麼辦?求親問友?她童飄云何德何能,有這麼富貴又視錢財如糞土的朋友。問隋洋要?她怎麼開得了這個口?
上大學那會兒,同寢的姐妹幾個揭不開鍋的時候,曾經窩在寢室里,合夥設計著搶銀行。整個計劃縝密細緻,連逃跑路線都在地圖上畫好了,弄得跟真的似的。
現在想想,飄雲還真想給以前的姐妹打個電話,問問她們,不是說好了搶銀行嗎?到底去不去啊?不去也把計劃書拿來讓我瞅瞅啊。
她覺得自己快瘋了。一天之內滄桑巨變,噩耗接踵而至,連番的打擊讓人招架不住,連點喘氣的機會都沒留給她。
坐在馬路崖子上,看著穿梭在城市阡陌間的車輛和行人,人們自行其事,如同交錯的鐵軌,短暫的相遇,然後各奔東西。
飄雲第一次從這樣的角度來看這個城市,這是一個沉鬱的城市,一個漫不經心的城市,一個緩慢卻不厚重的城市,一個難以滋生浪漫和優雅的城市,也是一個註定無法成全的城市。
是誰說過?絕望的時候,只要再多看世界一眼,世界也會變得不同。她不知看了多少眼,卻依舊淒風苦雨山窮水盡。
手機響了,飄雲接起來,是訓導主任的聲音,問她為什麼沒來上課。
飄雲拍了一下額頭,忘跟學校請假了,怎麼能犯這種錯誤?這學校的工作是一個蘿蔔一個坑,她等於是把全班六十多個學生曬在了教室里。
趕回去跟校領導解釋,請假,串課,忙完這些再趕回醫院的時候,天已經擦黑了。飄雲拎著水果和盒飯,走進病房,床上空空如也,柳阿姨不見了。
她幾乎嚇呆了,捉住一個護士結結巴巴的問:「人,人呢?」
護士瞥她一眼:「什麼人?」
「就是住在那張床上的病人,今天剛進來的那個。」
「你說她啊,轉高間了,怎麼沒人通知你嗎?」
飄雲愕然。
在乾淨漂亮的單人病房見到龍天佑的時候,他正坐在床頭的椅子上,很紳士的陪著寒城的媽媽聊天。一個保姆模樣的小女孩,在旁邊端茶倒水,忙前忙後。牆壁上掛著一台二十九寸的彩電,正在播一出老掉牙的韓劇。
見到飄雲,柳阿姨激動得直掉眼淚:「飄雲,你表哥真是個好人。他說,寒城的案子已經查清楚了,他是無辜的,明天就能回家了。」
看著飄雲疑惑的眼神,龍天佑解釋道:「那幾個小流氓在局子裡已經認了,貨是他們放的,與他無關。」
不過一秒,就已天上人間。天堂與地獄的距離竟然如此之近,而他龍少向來雷厲風行。飄雲輕輕的扯了扯嘴角,神色疲倦。
原來是這樣,也只能是這樣,早就應該想到的,不是嗎?這世上沒有白吃的午餐,也沒有白設的陷阱。很多人,很多事,不過是一些可有可無的藉口,卻能叫你上天入地。
悽惻庸俗的片尾曲響了起來,正是曲終人散的時候。他就這樣看著她,眼神灼烈,凝眸如訴,仿佛耗盡了一生一世的熱情,飛蛾撲火般決絕壯烈,不留一絲一毫的餘地,也不容一絲一毫的抗拒。
飄雲只覺得眼前一黑,如被強光無情的當頭照射,仿佛盲目。索性閉上眼睛,長夜如磐,秋風正冷,愛斷離傷,花好月圓。
一切,不過剛剛開始。
第二十六章
飄雲堅持守了柳阿姨一夜,龍天佑勸不動她,索性靠在沙發上陪了她一夜。第二天一早,飄雲要回學校上課,龍天佑自然要送她。
紅旗醫院位於山腳下,早晨的空氣很好,陽光明亮得像山窩窩裡盛開的山茶花,一束一束的晃動著,正是鳥語花香的時候。
兩個人並肩走在醫院那條長長的走廊上,仿佛走在一個寂寂的,綺麗的碎夢裡,陽光的影子透過玻璃稀稀落落的灑在地上,窗外的鳥兒嘰嘰喳喳的叫個不停,誰都沒有說話,眼角的餘光帶一點彼此衣角和鞋子的影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