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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09 14:47:44 作者: 別時忙忙
    余與的視線落到了余也身後,擺著的相框裡,那張照片上。

    他喉結滾了滾,溫和地啟唇:「至於捲髮,又像爸爸。」

    「這是爸媽留給你最後的禮物。」

    「所以阿也,不要改變。」

    余也借整理頭髮的動作抬手,偷偷揩掉了眼角即將要滾出來的淚,她很努力穩住了聲線。

    「哥哥,對不起。」

    「你沒有錯,」余與收回視線,摸了摸余也的腦袋,又輕又緩。他暫時避開這個沉重的話題,問:「阿也,想吃什麼?晚飯趕不上,就當夜宵好了。」

    「我吃過了……」

    余與的聲音自頭頂傳來:「阿也。」

    余也知道找的藉口又被他看穿,改口:「我不餓。」

    「你太瘦了。」

    這句相同的話瞬間讓余也想到了程放星,沮喪的情緒神奇地恢復一些,她搖頭反駁:「這和我吃得多不多沒關係。」

    余與嗯了一聲:「那我看看冰箱裡還有什麼,等會兒喊你。」

    除了高中三番五次地被老師攔下來很煩,余也已經很久沒提過關於頭髮這事,現在又突然提起,余與留了個心。

    臨出房門前,他旁敲側擊:「你男朋友讓你染的?」

    余也淡淡地勾唇:「沒,不關他的事,我自己想染。」

    她原本以為,這樣能讓程放星多喜歡自己一些。可又突然覺得這些終歸只是徒勞的寄託,不過是她假想著能得到的。

    而她的爸爸媽媽肯定也不希望這樣。

    從小到大,余也都是一個驕傲的女孩子。

    好相貌,好家世,好成績,身邊的人都愛她,最大的煩惱不過就是挑哪一節課比較容易跑出學校去玩會兒。

    偏偏喜歡程放星,讓她變得有點自卑。

    是因為已經失去了兩個最愛她的人嗎?所以才對愛變得小心翼翼?

    還是該歸咎於程放星從來不怎麼喜歡她?從透徹尾都是她的一廂情願?

    余也不知道。

    看余也垂眸思索起什麼,余與斂眼,輕輕關上了門退出去。

    像被理不清的毛線,余也心裡莫名有點慌亂,她打開小音響,挑了一首舒緩的音樂單曲循環。

    然後攤開四肢躺倒在床上,開始放空。

    眼皮沉重,腦袋昏昏。

    不一會兒睡意便來臨,余也放任地做了個有關往事的夢——

    陵安,春日遲遲,於隆冬中挑了一天放晴,仿佛別有用心地在討人喜歡。

    余也剛上高中的第一個學期末,她沒有被周圍緊張的複習氛圍影響到。父母出差在外,上大學的哥哥遠在千里之外的平京,家裡除了偶爾過來碰不上幾面的阿姨,誰也管不了她。

    二中的早自習八點開始,學校不遠,還有私車接送。昨晚熬夜打了遊戲,余也睡到七點四十多分才迅速換好校服下樓。

    陽光從落地大窗投射進屋內,空氣中浮動著些微細小的塵埃,沒看過天氣預報絕對想不到今天會如此晴朗。

    余也揉著惺忪的睡眼踏下最後一個台階,聞到了一些菸草的味道,她狐疑地皺了皺眉,透過指尖看見沙發上窩著一個人,皮膚似病態的蒼白,一身黑衣服,指間是一點在清晨充足光線中也猩紅的煙。

    以為是家裡進了賊,她被嚇了一跳。

    放輕腳步走近,認出了是幾個月沒見過的余也,一副頹相。

    神情游離於外在環境,置身事外,又格格不入。

    「哥!你好大的膽子!」余也捂著鼻子跳上前,輕鬆奪過他指間似要滑落的煙。又想起家裡沒有菸灰缸,便直接嫌棄地丟到地上,狠狠踩滅。

    「上個大學還學會抽菸了,回到家裡抽,以為爸媽不在就不會有人知道了是不是!」

    「阿也。」余與嗓子發啞,說了一句不著邊際的話,「以後哥哥照顧你。」

    他低著頭,不敢看她,余也卻看出了他眼角明顯的淚痕。

    那個淚痣好像一直以來就是為此刻而存在的,顧名思義,襯著淚眼才最好看。

    余也愣了一下,一瞬間和余與情緒共通,悲傷壓得她快要呼吸不過來。她甚至不敢問一句,寧願當作不知道答案,這樣就不會有噩耗傳來。

    或許是早有預兆的,昨夜睡前的輾轉,夜半噩夢的驚醒,晴朗冬日的煩躁不安。以及第一次,手機里沒有收到出差的父母發過來的「晚安」和「早安」。

    如果再也不能見到你。[1]

    然而,然而。

    ……

    種種都如同審判,末日會在那天來臨。

    她活著,便相當於拋棄了最愛她的兩個人,但她還有一個需要愛的哥哥。

    夢境是沒有規律的一場放映,畫面又跳到了同樣晴朗的某天。

    草坪上,躺著一個閉眼休憩的少年,正在懶洋洋地曬太陽。余也看見自己走過去,於是那個少年便將擋住下半張臉的書本拿在手裡,坐起身,桃花眼在沖她笑。

    然後,他朝她伸出了手,溫柔地喊:「阿也。」

    夢裡夢外,都是這個少年,重新定義了她討厭的艷陽晴天。

    -

    獨居時,三餐總是這樣不定。等余與在廚房裡做好飯,已經過去不短的時間。

    他擺好碗筷,解下圍裙,到余也房間喊她時,卻見她已經等得睡著了。

    入秋後平京的晝夜溫差大,室內也不例外。余也身子蜷縮起來,大概有些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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