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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09 14:46:36 作者: 瀟城
他打著哈欠下床洗漱,捧著豆漿杯子,習慣性地到陽台上去看看那盆花。
然後他揉了揉眼睛,忽然發現那盆花有哪裡不太一樣。
在幾片顏色逐漸轉深的綠色葉片中間,植株頂端,赫然冒出了個小小的花骨朵,嫩綠的一小團,不仔細看還以為是兩片新長出來的、還沒分開的小葉子。
寧樂言把豆漿杯子放到一邊,捧起花盆湊到眼前仔仔細細地看了好一會兒,終於確定這就是個花苞、不是新葉,頓時興奮起來,直接捧著花盆回到屋裡,翻出手機咔嚓一下拍了照片,立馬就給余久發了過去。
余久上課的時候基本不看手機,所以沒有立刻回復他,寧樂言也不在意,他左右端詳這顆嫩嫩的花骨朵,越看越開心,心頭湧起一種十分難以言喻的成就感,好像干成了什麼驚天動地的大事似的。
不過從長出花苞到真正開花應該還有一段時間,現在還是看不出來這究竟是什麼花,寧樂言也知道不能著急。他又咔嚓咔嚓拍了不少照片,才依依不捨地把花盆放回陽台上。
等到中午,看看時間差不多了,他換好衣服,心情很好地出門去等余久下課。
寧樂言記余久的課表都快比記自己的課表還牢了,他輕車熟路地找到教室,甚至都沒有等幾分鐘,裡面的老師就宣布了下課,時間卡得剛剛好。
學生一股腦湧出來直奔食堂而去,老師也很快離開,寧樂言等了一會兒,等到教室里的人都走光,也不見余久出來,一時有些奇怪,探頭看了一眼,看到余久一個人坐在空蕩蕩的教室里,什麼動作沒有,似乎是在發呆。
寧樂言疑惑地走進去,一直走到余久面前,伸手在他眼前揮了揮,他才像是猛然回過了神,看向寧樂言,眼神有一點茫然。
「怎麼了?」寧樂言問,「不走嗎?」
余久怔怔地看了他一會兒,忽然握住他的手重重地捏了一下,然後才仿佛鬆了口氣似的放鬆下肩膀,垂眸低聲道:「我在課間打了個盹兒。」
「啊?」寧樂言有點不解,還有點好笑,跟他開玩笑,「怎麼了?沒在課間也好好學習有罪惡感了?還是做噩夢了?」
余久好長一段時間都沒說話,寧樂言也很快意識到他有些不對勁,收起了開玩笑的態度,又問了一遍:「怎麼了?」
余久抬頭看他,說:「睜開眼之後,我看不見它了。」
寧樂言一怔:「什麼?」
「我看不見它了,」余久說,「數據條。」
第37章 往前看吧
寧樂言反應了幾秒,才確認了余久說的意思,他一動不動地任由余久握著手,好一會兒才低聲問:「你感覺怎麼樣?」
余久搖了搖頭:「沒有什麼感覺。」
他的眼神還是有點茫然:「很突然,我差點沒有反應過來。」
余久和我不一樣。
寧樂言想。
他看見和看不見死亡倒計時都是很突然的事情,對中間那短短一段時間幾乎沒什麼實感,看不見就看不見了——但余久不一樣,余久口中的「數據條」是他從有記憶起就能看見的,突然消失對他來說……大概不是一件短時間內就能立刻習慣的事情。
寧樂言微微皺了皺眉,忽然想起來一件事:「對了,我之前在醫院就想問你來著,後來不知道怎麼就忘了。」
余久的注意力稍微被他的問題吸引過去,他繼續道:「就是,你那個數據條……怎麼說呢……它是客觀的嗎?」
余久怔了一下。
寧樂言皺緊了眉頭,表情有點複雜,仿佛一時半會兒找不到滿意的表達方式,又過了好一會兒才說:「咱們一起在天台淋雨、就是你跟我說能看見這個數據條的時候,你還記得嗎?」
他一歪頭回憶道:「你當時說,直到那時候為止,我對你的在意值一直都是零。」
余久好像明白過來寧樂言想說什麼,但張了張嘴還是沒說話。
「雖然我自己也說不太清楚吧……」寧樂言用空出來的那隻手抓了抓頭髮,動作有一點煩躁,「就是……我覺得,我不可能到那時候都還完全不關注你的。」
仿佛是終於找到了對的表達方式,他說出來的話一下子流暢了起來:「我不可能在那之後才突然會喜歡你,只是我那時候自己不知道——不僅是我,一直覺得不可能所有人對你的關注或者在意程度都過不了半的——你有想過嗎?數據條究竟客不客觀這件事?」
余久沒有馬上說話,周遭空氣一下子沉寂了下去,寧樂言說完的一瞬間其實有一點後悔,他意識到了一件事,余久可能有些依賴那個所謂的表現「在意值」「需要值」的數據條。
這不難理解,甚至一想就能相通。
在余久長到今天的過程中,他似乎對所有人都不太親近,寧樂言自己大概是唯一的例外,除了當時在他要自殺時攔下他以外,自己格外不一樣的數據條不可能完全沒有影響到他。
有沒有可能,在漫長的過往中,余久一直都是依靠這個數據條來判斷人際關係的呢?
數據條顯示的遠近親疏決定了他對待其他人的態度,對方的數值高一點,余久就與其親近一些。但如果,數據條根本就不客觀呢?
會不會一切都和余久一直以為的不一樣,其實在意他、需要他的人遠比他自己以為的要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