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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09 14:42:26 作者: 十二三
    然後他又低聲補了一句,「就連我們的家人都未必知道為什麼。」

    周平的話聲音很小,但落在江予舟的耳朵里就像是雨季悶雷一樣,震的他一下醒了過來。

    他想到了很多年前,隊長臨閉眼前的一句「我對不起方緣」,以及陳嫂子哭的上氣不接下氣問他們要一個答案的淚臉。

    這張臉在他眼底變了很多次,朋友的,父母的,沒見過面的沈薇的,最後變成了李渡的。

    一股涼意從脊梁骨爬上來,他猛的發現他怕極了李渡變成方緣,變成沈薇,變成他最不願意看到的樣子。

    江予舟掏出打火機看了看,隊長當年披著國旗的樣子很清晰的重現在他眼前,沒有授勳,沒有稱號,沒人知道。

    只是一顆為國捐軀的星星沉默的隕落,用血的紅光照亮後來人。前人沒能完成的,後來人前赴後繼,如水滴入海,成洶湧波濤。

    他也是水滴中的一員,而李渡,是他嚮往卻不得不遠離的岸邊。

    第18章 試探

    李渡回到家時已經很晚了,他在沈薇那陪了很久,那個叫陳峰的英雄走了,但卻也帶走了沈薇半條命。

    他這一天的情緒都處在緊繃的狀態,這會兒放鬆下來就突然很想江予舟,這種想念很強烈,超過了他能承受的程度。

    他很想給江予舟打個電話,但聯想江予舟最近的態度,還是有些不敢,他覺得是不是他太著急了,讓江予舟有些反感。

    最後他決定給江予舟發個簡訊:「哥睡了嗎?」

    江予舟直接打了電話過來,「還沒睡?」

    江予舟的聲音透過聽筒直接響在他耳邊,比平時溫柔很多,讓他在壓抑中喘了一口氣。

    「沒,」李渡眼神沒什麼焦距的盯著床頭的小夜燈,「有些失眠。」

    「還好嗎?」江予舟在電話那頭輕輕問。

    「不是很好。」李渡很誠實,面對江予舟的問題實話實說。

    江予舟那頭沒有說話,不知道在想什麼。

    「哥,你在想什麼。」李渡想知道,所以問了。

    「在想那個英雄有沒有得償所願。」江予舟的聲音很輕。

    李渡靜靜聽著,他覺得江予舟說話的語氣和沈薇有些相似,無力又悲傷,這讓他覺得害怕。

    或許是喪事讓李渡心緒不寧,也或許是夜晚容易衝動,他問了江予舟一個很越界的問題,「哥,你做的,也是這樣危險的工作嗎?」

    電話那頭的人有短暫的停頓,但還是給出了肯定回答,「是。」

    李渡頭腦一熱,他問 「那你出任務,你的,」李渡頓了頓,還是把話說完了,「你的愛人怎麼辦?」

    彼時江予舟正站在院外那棵石榴樹下抽菸,周平半醉半醒間的一句「我們犧牲了可能也沒人知道」還沒從他腦海中散掉,李渡那句「活著的人才是最痛苦的」也一直在他腦子裡打轉。

    他聽了李渡的問話,有些失神,一時沉默。

    「哥?」

    「所以我不會有愛人。」

    江予舟的話從聽筒里傳過來,或許是信號有些不好,聽筒里夾雜著沙沙的雜音,但卻並不影響這句話的清晰度。

    李渡不同於其他年輕人的一點就是他永遠懂得點到為止,深夜情緒泛濫的幾個問題問完,便沒再嘗試去繼續窺探。

    他不清楚江予舟做什麼工作,但他直覺江予舟的工作隱秘而偉大,而那人一分鐘前為了自己的崇高的責任感,跟他說不會有愛人。

    一夜未眠。

    李渡在房間呆坐了一會兒,聽見客廳有動靜就出門了。父親李文江和沈薇同在市院就職,昨天值夜班,如今才剛回來。

    「爸,回來了。」

    「嗯,」李文江看起來很累,他伸手拿掉眼鏡捏了捏鼻樑,「見到沈薇了?」

    李渡點點頭拉著李文江到沙發上坐下,又幫他把衣服收起來掛到衣架上。

    李文江伸手捏了捏後頸,問李渡:「這次在家呆幾天?」

    「後天回去,」李渡走到他身後給他捏了捏肩膀,「李主任該退休了,可不能這麼熬了。」

    「就這幾次,」李文江笑了笑,「昨天患者情況不穩定,實在是走不開。」

    「爸,你在做手術的時候都會想什麼?」李渡以前從來沒問過這個問題,如今他卻很想知道諸如醫生這類職業在救死扶傷時都在想些什麼。

    「什麼都不想。」李文江給了李渡一個意料之外的回答。

    「嗯?」

    「患者把命交到我們手上,我們便什麼都想不得了。」

    李文江抬手拍了拍李渡搭在他肩膀上的手,李渡接到示意繞過沙發走到李文江對面坐下。

    李文江看著李渡緩緩開口:「我所有的專業知識都要毫無保留地用在那一方手術台上,這是我的使命。」

    「我救過很多人,但我仍然會為自己的無能感到愧疚。」

    「我在做手術的時候什麼都不想,我眼裡只有患者,心裡只有對自己下的死命令:那就是贏過時間。」

    李文江說,「我既然投身到這個行業,做了這個選擇,便有義務永不放棄任何一個患者。」

    「您很偉大。」李渡發自內心的佩服,父母一直是他前進路上的標杆人物。

    李文江笑了笑,「我拿著工資做著該做的事,但像陳峰那樣的人物卻隨時有可能因為一場任務丟了性命,比起他們,我不值一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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