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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09 13:03:00 作者: 初七見喜
直到雲清發出一聲低低的痛吟,他才如夢初醒般快步上前。
他身上滿是塵土,怕弄髒雲清乾淨的床鋪,便只是彎下腰,伸手去探雲清的額頭。
雲清知道他又做噩夢了,夢中一會兒是災民撲過來時疊在一起的可怖面容,一會兒是堆了一地的災民屍體,一會兒又是災民們殺人吃肉的場景……
他知道自己在做夢,卻怎麼也醒不過來。
他伸手想把面前遞過來的肉拍開,卻根本抽不出手,他不再去管眼前修羅地獄般的場景,全心放在把手抽出來這件事上,掙扎半晌後終於從噩夢中醒了過來。
醒來後頭腦依舊昏沉,察覺到額頭上正頂著什麼冰冰涼涼的東西,他下意識想伸手去抓,卻驚覺自己的手正被人握在手裡。
他驚訝地轉過頭,便看到賀池正蹲在他的床邊。
賀池臉上被風吹得有些粗糙,嘴唇也已經乾燥開裂,雲清一看便知他定是不停歇地趕路過來,才會這麼快就到了郭渡縣。
剛湧上的驚喜轉變成了心疼,他正想說些什麼,卻看到一滴淚從賀池眼角滑下。
雲清一愣,連忙想撐起身,卻被賀池按住了肩膀,他擔憂地看著賀池:「怎麼了,王爺?」
賀池眼眶發紅,嗓音沙啞:「阿清,你答應過本王要保護好自己的。」
雲清看著賀池的眼睛,無數細節在這一瞬間浮上腦海。
兩人每次分開前賀池都會認真地讓他好好保護自己,他之前只以為是尋常的叮囑,可他卻突然想起,賀池在十三歲那年,便驟然失去了三個最親的人。
疼愛他的外祖父和小舅舅沒能從戰場上活著回來,母妃也在宮中香消玉殞。少年已經長大,這件事已經成為他不再輕易提起的傷疤,可這個傷真的好了嗎?
雲清在心裡回答:沒有好,怎麼會好?怎麼能好?
雲清覺得整顆心像被人攪在了一起,疼得他鼻尖發酸。
他撐起身體,把蹲在床邊的人抱進懷裡:「我好好的呢,圓圓不哭,我答應你,我以後一定會保護好自己。」
「我會一直陪著圓圓。」
他嗓音輕軟,像是在哄賀池,又像是在跨過時空哄幾年前那個只有十三歲的茫然無措的少年。
第75章 處置
賀池的鼻端被熟悉的氣味填滿, 一顆心也終於飄飄蕩蕩地落到了實處。
他不由得抬手攬住了雲清,將這個擁抱壓得更緊,更真切地感受這個人的存在。
雲清只穿著一層薄薄的內衫, 賀池的呼吸暖融融地撲在他的胸腹, 他伸手摘掉賀池發間一小片碎掉的枯葉:「這次多虧了王爺給我做的袖弩, 你一直都有在好好保護我。」
賀池抬起頭,笑意清淺的雲清落在他的眼底。
年少時沒有保護好身邊人的無力感曾經在無數個午夜夢回時折磨著他,他總是忍不住去想若是他更敏銳一些、若是他更厲害一些,是不是就會有不同的結局。
這些不能對人言的心事,他的難過和自責,恐慌和不安, 被雲清敏銳地察覺,然後溫柔地撫平。
愛意洶湧,賀池伸手握住雲清的脖頸,微微下壓。
他抬著頭,吻得虔誠而熱烈。
雲清被賀池的嘴唇颳得有些痛,可這微微的痛意卻更加刺激感官,他嘗到了一點鐵鏽味, 那是賀池唇上裂開的小口子。
雲清忍不住想幫他潤濕, 賀池停住動作,任由雲清輕輕舔吻。
片刻後,雲清垂眼看著賀池眼尾的笑意,紅著耳尖停下動作。
他正想抬起頭拉開距離,賀池扣在他後頸的手卻巋然不動, 下一瞬, 被他潤濕過的柔軟唇瓣緊緊地貼了上來,唇齒被闖入、霸占、掃蕩。
雲清無意識攥緊了賀池後背的衣服, 呼吸被掠奪,按在後頸上的手滾燙而炙熱,不許他逃離半分。
一吻結束,雲清嘴唇上終於多了點血色,賀池用手指幫他擦了擦嘴角,眸色深沉。
他卻沒再做什麼,只是等著雲清喘息平復,然後才起身拿起放在床邊的空碗,對雲清道:「我讓大夫進來看看。」
他來時便問過大夫,大夫說過只要雲清能退燒醒來便萬事大吉,即使如此,他也不放心想讓大夫再來看看。
雲清隨著賀池的動作看向他手裡的空碗,這才後知後覺地發現嘴裡仍殘留著的松子糖的味道。
雲清抿了抿唇,猜到賀池定然又是用糖哄他吃藥,只是現在他和賀池的關係不比從前,不好意思的情緒一閃而逝,更多的卻是和舌尖如出一轍的甜。
大夫很快就來了。
雲清一直發著熱昏迷不醒,董成益絲毫不敢輕忽,直接把濟仁堂的老大夫留在了府中,此時見王爺傳喚,他連忙讓下人去請人過來。
董成益跟著進來,見雲清已經醒來,不由得鬆了口氣,轉頭看到沉著臉緊盯著大夫的賀池卻又覺得腿肚子有點發軟。
他之前雖沒見過賀池,卻也是久聞大名,今日一見果然氣勢懾人,他便有些惴惴,生怕賀池把雲清受傷一事算到他頭上。
老大夫卻是不知眼前人身份,還在撫著鬍子細緻地診脈,半晌後才慢吞吞地收回脈枕:「既已退熱,公子便是過了最兇險的一關,後面好好修養,將傷口養好便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