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3頁
2023-09-09 13:03:00 作者: 初七見喜
他想了想,叫過跟在後面的張至,細細吩咐起來。
兩人出門時,正好碰到一輛馬車停在門前,陳樂生滿心都是肥料,張至則是忙著聽陳樂生的吩咐,都沒在意這輛和王府格格不入的馬車。
兩人走後,馬車上走下來一個二十多歲的青年男子。
男子面容俊美,身姿修長,即使穿著一身舊衣也掩蓋不住他的風姿。
可仔細看去,一雙形狀好看的眼睛裡卻滿是滄桑。
暮春的天氣,他還穿著厚厚的披風,站在門前看了一會兒,便忍不住咳嗽起來。
旁邊一直跟著他的男子低聲道:「大人,進去吧。」
白忱溪點了點頭,提步上了台階。
他隨著帶路下人一路穿過花園。
正值陽春三月,花園裡已經開得奼紫嫣紅,好不熱鬧,一眼便能看出定是主人特意讓人精心打理搭配的。
江南人人都知,白公子愛美人,愛美景,愛美酒。
若是從前,這樣的景象便能讓他一壺酒一支筆,暢快地作一天的詩。
可現在……白忱溪目不斜視地穿過花叢,神情毫無波瀾。
進了夢溪堂,剛轉過垂花門,等在正廳的雲清便迎了出來。
一直繃著臉的白忱溪看到雲清終於露出個笑容來,他喚了聲「阿清」,緊接著便要俯身行禮。
雲清連忙上前兩步托住他的手臂:「師兄和我還講這些虛禮嗎?」
雲清心裡有些不是滋味,他記憶里的白忱溪當年在江南也是意氣疏狂的少年郎,十七歲中狀元,一身才氣,不知讓多少讀書人汗顏。
沒想到多年不見,竟然已經物是人非成了這般模樣。
白忱溪捂著嘴咳了兩聲,雲清回過神,拉著他進了房間。
阿舒在房間裡加了炭盆,上了熱茶,便帶著人退下了。
白忱溪捧著熱茶,臉色看上去好了一些。
他看了雲清一會兒,眼裡帶著笑意和嘆息,語氣里也多了些雲清記憶里的熟悉:「阿清長這麼大了。」
雲清看著白忱溪手上仍沒養好的皸裂和細小傷口,沉默了半晌:「是我拖累了師兄。」
白忱溪一愣,反應過來後搖頭道:「不是因為你。晏王對愈州勢在必得,不管那個位置上是誰,都必須得是他的人。」
「晏王心機深沉不擇手段,我不願投入他的陣營,沒想到……」
沒想到晏王直接設計陷害把他拉下馬,而他所效忠的朝廷最終也沒能還他清白。
雲清抬頭看著白忱溪,白忱溪笑容里漫上了苦意:「阿清,我不怕和你說,這…實在讓人失望得緊。」
短短七年便靠實打實的政績調任一州知州,大瑜最年輕的知州,甲冠天下的狀元郎,最後卻落得如此下場,怎能不失望?
這個王朝不去善待這些真心為國為民的好官,怎能走得長遠?
雲清看著白忱溪的模樣,心裡也不好受。
雲清道:「師兄先別想這些了,養好病再談其他。」
白忱溪看著他,緩過一陣撕心裂肺的咳嗽之後神色鄭重地起身向他行了個禮:「阿清,不論如何,多謝你冒險救我出來。」
雲清連忙托著他的胳膊將他扶起,白忱溪不待他開口便繼續說道:「當時你被賜婚給王爺,時間倉促,我們知道時木已成舟,只能眼睜睜看著你入了狼窩……」
白忱溪面有愧色,沒能護住這個小師弟,他一直耿耿於懷。
雲清打斷道:「師兄別這麼說,那樣的情況,誰能左右呢?」
皇帝親自下的賜婚聖旨,莫說他只是個小小的知州,便是賀池自己,也是反抗不能的。
白忱溪嘆了口氣,摸了摸雲清的頭發:「還是這麼懂事。」
他看著雲清,半晌才低聲道:「我看了阿清寫的信,可經此一遭,我已無意再入官場,怕是要讓阿清失望了。」
……
晚間,賀池回到王府時早已過了用晚膳的時間,他仍然先去了一趟夢溪堂。
雲清正坐在書桌前發呆,連賀池進來都沒發現。
桌上的圖紙還沒畫完,他很少在事情做到一半的時候發呆,賀池微不可查地擰了擰眉,走上前去。
他已經得到了白忱溪到封寧的消息,見到雲清的狀態,便知事情並不順利。
他看著雲清桌上的圖,出聲道:「王妃這是畫的什麼?」
雲清回過神,把筆放回去,應了賀池的問題:「是紡車。」
見賀池面露疑惑,他解釋道:「便是用來紡棉紗的工具。」
雲清知道賀池想問什麼,先一步說起了情況:「師兄還病著,我讓府醫幫他看過,他的身子其實已經好得差不多了,只是鬱結於心,所以才一直拖著不能痊癒,長久下去恐怕會傷了根本。」
賀池道:「他可是不願再入朝?」
雲清點了點頭。
賀池道:「他被設計陷害,父皇也不辨忠奸,他心灰意冷也正常。」
雲清眼裡隱忍著憤怒,他們都知道這件事的幕後黑手,卻什麼也不能做,起碼在目前他們不能打草驚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