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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09 12:29:30 作者: 江甯
「在沒遇到你之前,風餐露宿嘗過,囚籠也睡過,沒什麼大不了。只要人活著就有希望。」
他站直了身體,理了理雪白的衣襟:「走吧。」
吳侍郎這口氣還沒松下去,就聽趙珩說:「姓吳的,我不管你們背後有何計謀,我只要你記住,若玄度在牢中傷了一根頭髮絲兒,我便卸了你一條手臂。若傷了兩根,我便削你兩條手臂。我雖暫時動不了某些人,但吳侍郎這種小角色我卻不放在眼裡的,出門可要當心了。」
明晃晃的威脅,但吳侍郎也只能生受著。趙珩一身戾氣,說到必定做到,他報復不了上頭的人,想動自己還是輕而易舉的。何況他早早就被他的主子下了死命令,不許傷害李玄度分毫。便是沒有趙珩的威脅,他也不敢動李玄度。
只是這會兒給人踩到頭上,自覺失了顏面,陰陰的瞪了眼趙珩,撂下一句沒什麼底氣的狠話:「走著瞧。」心裡卻在暗忖,這李玄度究竟是什麼來頭……
趙珩跟著下了樓,眼神黏在李玄度單薄的背影上。他身著雪白衣衫,纖塵不染,隨著禁軍隊伍漸行漸遠。天色暗了下來,陰沉的天沒有月亮。李玄度的身影消失在長街盡頭,趙珩忽然心口一跳。骷髏塔幻境中的回憶瞬間湧上心頭……
他緊忙閉眼調息,唯恐被心底積壓的不安占據理智。
……
姬元煦匆匆回到東宮,將驛館的事兒告訴了芳唯。
「你說什麼,先生被下了獄?這怎麼會,怎麼會變成這樣。先生體弱,如何受得了天牢之中的寒氣!」芳唯急的快哭了。
宋鏡斂也是剛得到的消息,沈時卿一早被陛下召入宮中,誰知一頭晌過去,竟莫名被奪了權,將這兩樁案子移交給了刑部。
「沈時卿才一出宮便找到了我,只是我來東宮時殿下不在,范詹事也不在。待我趕去驛館時,吳侍郎已押著李先生離開了。」宋鏡斂滿面愁容:「怎突然橫生這般枝節!」
范清忽然道:「賢妃這時有孕絕非偶然。」
宋鏡斂當即反應過來:「劉詹要對殿下動手了,而趙氏是最好的突破口。陛下最恨有人欺瞞,更恨臣子弄權。若被劉氏摸出太子殿下一早便和趙家人有牽連,勢必勃然大怒,對太子殿下的信任也會土崩瓦解。陛下的身體不好了,那些人不希望太子殿下順利繼位。若如此,東宮眼下已陷入巨大的危機之中。」
「一旦生亂,我們苦心經營起來的一切都將付之一炬。」姬元煦恨的整顆心都在滴血,他實在難以想像這些人會為了利益做出什麼瘋狂的事來。
芳唯想著死去的父親,想著大哥小時候吃過的苦,想著戰亂時被踐踏的百姓。她毅然起身:「師兄,我不願你我重蹈隱太子覆轍,我們不能再讓東宮流血了……」
姬元煦明白芳唯的意思了,他點了點頭,沖宋鏡斂拜了一拜:「學生將有負老師教導了。」
「殿下!」宋鏡斂老淚縱橫:「真的要走這一步麼?」
姬元煦將身子彎的更低了:「老師,我們好不容易才走到今天,哪怕背負罵名,我也絕不允許一切回到原點。父皇錯了,就要改。先生雖是巫,但與當年之事無關。不該先生背負的罪名,也要還先生清白!」
宋鏡斂抬袖抹了抹眼淚:「好好好,只有這樣才能儘早讓一切回到正軌。殿下想做什麼便去做吧,老臣支持殿下。」
夜涼如水,宮燈靜靜垂著,散著昏黃的光。
「我們得先把宸兒送出去。」姬元煦說道。
芳唯眸光內斂,點了點頭:「明日一早我便去找母后安排。」
姬元煦握著芳唯的手,芳唯能感覺他顫抖的厲害,不由將另一隻手覆上去,輕輕安撫道:「師兄,你在擔心什麼。」
姬元煦嘆息一聲,將芳唯的手握的更緊了,他道:「我擔心我們只窺見冰山一角,父皇突然改變主意,一定是聽信別人讒言,皇宮早已被滲透。這個人躲在暗處操控著一切,我竟毫無所覺。我擔心我做的決定會給大家帶來滅頂之災。」
「我心裡也是怕的,但是害怕也沒有用。」芳唯道:「國都的形勢從來沒有風平浪靜過,無論是弄權的甄世堯,還是激烈反對變法的那些以劉氏為主的舊貴族們。所有的人都在為自己的利益博弈。從隱太子案被推出來的時候,我們就已經落入別人的圈套了。」
「坐以待斃只會讓那些人變本加厲,主動進取才有破局的機會。我不懼怕死亡,也無所謂名聲。只要東宮留下火種,只要先生和大哥還在,只要這世上眼明心淨的有識之士願意相信我們,我們就不算失敗。」
她扭頭看著姬元煦:「盡力就好,我們問心無愧。」
姬元煦緊鎖的眉舒展開,他輕笑著搖了搖頭:「我枉為師兄,從未給師弟師妹樹立榜樣,每到心有愁緒不得紓解時,總要芳唯開導我,引領我。若有施展的機會,芳唯必定做的比我更好,我自愧不如。」
芳唯就道:「師兄何必妄自菲薄。在我看來,師兄是天潢貴胄,完全可以安享富貴。可卻能站在百姓的立場做實事,為了國家興盛嘔心瀝血。你是一個好太子,未來也一定是一位好皇帝。先生說人無完人,我們都是在互相學習,取長補短。」
姬元煦仰頭望著夜空:「我時常會想起遊歷的那些年,總覺得外面的星星比國都城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