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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09 12:29:30 作者: 江甯
李玄度瞪圓了眼睛,頭頂如天雷滾滾,說話都帶著顫音:「天殺的,欺師滅祖不知尊師重道,就不怕天打雷劈?」
趙珩卻笑出了聲:「我又沒拜師,哪來的師?」
合著這小子一早就都打算好了!倒難為自己這些日子時不常還有些煎熬,畢竟自己已是六十多歲的老菜皮,眼麼前這小子還是個花骨朵呢。他們之間雖無師徒之名,但在外人看來總有師徒之實。他對這小子驟然生了那番心思,他才是為老不尊,辱沒先生二字。
原想順其自然,慢慢求個結果,誰承想這小子這麼快就吐了心事。他好怕遠在千里之外的趙平都提刀追殺到秦陽城啊!
「我步步為營,生怕有一點污了我們之間的清白。沒有這師徒關係,玄度,你可願意?」
你可願意,這幾個字趙珩說的很輕,那語氣像捧著一塊稀世珍寶,小心翼翼。
長久沒有得到回應,趙珩從一開始的滿懷激動,漸漸變得害怕起來。他始終不敢捅破這層窗紙,唯恐多走這一步會把玄度推的更遠。他開始慌亂,連說話都顯得有些語無倫次:「玄度我,你,你別,若你不願,就權當我沒說過,只當這是我自己做的一場彌天大夢吧……」
「阿珩。」李玄度終於開口叫住了他。
趙珩收回撐在窗上的手,攏在身前,像垂聽教誨的弟子,不敢抬頭。
李玄度見他如此乖順,不由牙疼。他滋兒的一聲嘬了下嘴,噴他一句:「這會兒倒是老實了。」
趙珩沒吭聲,低眉順眼像個受委屈的小媳婦兒。
李玄度一時也不知該說什麼好,他試探問道:「你,你從什麼時候開始的?你可想好了?」
趙珩狠狠點頭:「早就想好了,我惦記先生也不是一天兩天了。」
李玄度:……
這話說的直白,趙珩看李玄度的眼神要比這話更露骨,那對招子仿佛透過薄薄的衣料將李玄度看了個遍。從喜宴洞房生同衾,到百年終老死同穴,一輩子都在這一眼之中。
李玄度被他盯的不自在,撇過臉避過趙珩灼熱的視線,道:「師父常說,世上之事,唯情愛最難解,哪怕天縱之才也無法勘破。阿珩於□□上選擇了順心,那我順了你的意又有何妨。」
趙珩恍惚了一下,緊跟著便是一陣欣喜如狂。他雙手在半空無所適從的晃了幾晃,從前未經這人允許,他擅自在夢中肖想,夢醒了,便想盡辦法同他親近。哪怕是日日給他暖手,那也是肌膚之親,他樂此不疲,甘之如飴。
而今終於得了他首肯,自己卻不敢去觸碰了。他害怕這又是一場夢,不管前面有多美好,下一瞬總會回到那疊滿屍山的噩夢之中。他的夢從未有過圓滿。
一滴溫熱落在手背上,燙的李玄度心裡發顫。他偏回頭尋找灼熱的源頭,卻發現這是阿珩的眼淚。
趙珩從未哭過,哪怕噩夢纏身,哪怕一身骨頭被陰氣啃噬,痛如刀絞,他也未曾掉過一滴淚。只是輕輕一個回應,便讓他這麼多年銅牆鐵壁般的意志決了堤。
李玄度心疼的要碎了,他撫上趙珩臉頰用拇指抹掉淚痕,捧著他的臉將雙唇覆上,小心安撫。
腰間驟然一緊,滾燙的手掌覆在腰間,越纏越緊。直到頭頂一轉,雙腳騰了空,纖薄的背著了床板,李玄度才察覺到哪裡不對。
「不是……這樣不對……」他掙扎了一下,想占據主導之位,卻被趙珩死死禁錮著。
那死小子舌尖抵著唇角,笑的邪氣:「先生身子骨不好,這種事兒怎好讓先生操勞。」
李玄度氣急敗壞:「誰是先生,你又沒拜師,誰是你先生!給我滾下來!」
「既不是先生,那恕我難從命了。」趙珩力氣大,絲毫不給李玄度反抗的餘地。
窗外雷聲轟鳴,暴雨如注。帳內攏著一池春光,翻雲覆雨。
李玄度不知道雨是什麼時候停的,他只知道這一夜如同在浪里漂泊翻滾,忽上忽下。直到一點陰沉的天光透進來,他撩了撩沉重的眼皮,酸楚的感覺方才席捲而來。
他目光呆呆的望著帳頂,耳邊是趙珩清淺均勻的呼吸聲。這一瞬李玄度忽然明白了自己的心。他何嘗沒有察覺到趙珩的步步為營,從自己縱容這一切開始,就已經淪陷了。有回應的情才會開花結果,有今日之果,其實是他們兩個人共同促成的。
也是在這一刻他方才明白,情為附骨之毒,乃世上巨毒之物。起初未曾察覺,等到心有所察之時,早已蝕骨灼心。可怕的是心知肚明這是一味毒,卻心甘情願,以身飼毒。
「毒啊,真毒……」李玄度翻了個身,循著一點暖意鑽進趙珩懷裡,坦然閉上眼睡了個美美的回籠覺……
第93章
有的人睡的香,有的人卻沒那種好運氣。
急促的馬蹄聲打破了清晨的寧靜,自秦陽城主街疾馳而過。連日的降雨讓城中凹凸不平的大街積了水,馬蹄踏過,水花濺的老高。
直到城守府前,穿著蓑衣的長隨方才勒住馬。那馬高揚起前蹄,長長的嘶鳴一聲。長隨跳下馬,把馬繩隨手丟給小跑過來的門房,大踏步進了府衙,步履匆匆。
門房牽著馬去了馬房,潮熱的天氣悶的人心煩,馬也顯得焦躁不安。門房費了好大勁兒才將那馬拴好。他喘著幾口粗氣,抹了把被雨水淋濕的臉,幽幽嘆了口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