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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09 12:29:30 作者: 江甯
醒酒湯已經煮好,她撐著傘,先端了一碗給正房的李玄度送去,又折返回去給白商那屋送了一碗。
趙琰接過湯碗,探頭探腦的往外頭看看:「還真沒那麼悶熱了。」
暑氣終是散了,然而雨卻纏綿起來,雨勢時大時小,下了整整一夜,直至天明也不見放晴的徵兆。
李玄度摁著眉心,一臉愁容。
趙珩在房間裡看書,偶爾抬頭看看李玄度,偶有視線相撞的時候,李玄度便匆匆將視線挪開,心虛的不能再明顯。
兩人心照不宣,誰都沒提昨晚之事。倒是趙珩守信,今日果真讓李玄度多飲了一杯酒。雖不算痛快,但李玄度也知道做人不要得寸進尺。他捏著小酒杯晃了晃,重重的嘆了口氣。
霧江岸口在秦陽城往東二十里處,這裡是霧江分支的交匯處,水勢浩大。李玄度這幾日頗為憂心,趁著雨勢稍緩,帶著弟子往岸口一帶轉了轉。
連日降雨,霧江水位上漲,雖尚未及線,但大雨不知何時停歇,仍有隱患。且這幾年大周境內亂象叢生,朝中臣工只顧爭權奪利,棄民生於不顧。自姬昊登基,西戎叛亂,為戰事國庫已空。
這幾年雖有緩和,但下撥到各地的款項仍有縮減,中間再有官員貪墨,用於民生之款項便少之又少。岸口大壩這幾年修繕多是草草了事,眼下已有鬆動之兆。
姬元煦來回走了幾趟,面色冷峻,嘴角近乎繃成一條直線:「先生,依你所見,岸口能撐到幾時?」
李玄度負手而立,雨水順著蓑衣連著串兒的淌下來。他道:「若此時加緊修補,今年應當無虞。雨停後再稍加鞏固,倒也能再堅持一二年。不過需年年整飭方可長久。但堵不如疏,若想更深層的解決秦陽水患,是件不小的工程。依方今世道恐難成事,只能盡力堵住岸口,不致決堤釀成洪災。」
姬元曜想了想說道:「按說秦陽水患已是多年頑疾,凡當地官員皆應以此為重。夏季雨水多,早該趁入夏前鞏固堤壩,可卻不見官府有所行動。朝廷也不是沒撥銀子,即便到地方上所剩無幾,但也不該完全沒有作為啊。」
「確實讓人費解。」趙珩眉頭微蹙:「若秦陽城守和不空山馮棲鶴打定主意要秦陽,總不會眼睜睜看著秦陽化為泡影吧。」
李玄度搖頭嘆氣:「身逢亂世,各掃門前雪罷了。只可惜霧江兩岸數十萬百姓,總要淪為權力鬥爭的犧牲品。元煦,近來可曾給你父皇寫信告知行蹤?」
「尚未。」
「寫封信吧,如實告知,秦陽之重,姬昊心裡應當明白。」
姬元煦拱了拱手:「弟子明白。」
芳唯卻道:「先生,若秦陽城守當真生了反心,豈會遵從朝廷號令。秦陽的境況到底不同江南,我們在此地孤立無援,霧谷關駐軍也不知是敵是友。何況還有隱在暗處的甄世堯,若叫他們知道元煦師兄在此,必會想法子害人。」
「芳唯說的不無道理。」李玄度眸光深沉,鋒芒暗斂:「但這是責任。」
芳唯擔心自己,這讓姬元煦心頭一脹,酸酸暖暖的。他笑道:「芳唯不必擔心,我是大周的皇長子,責無旁貸。老師尚在朝中,也能周旋幾分,不會眼睜睜看著我們身處險境的。」
「民為重。」芳唯抿唇點頭:「你是一位好皇子。」
姬元煦稍偏了頭,唇畔漾出淡淡笑意。
趙珩斜了他一眼,哼了一聲。雖沒說什麼,倒也不像之前那樣對姬元煦橫挑鼻子豎挑眼了。
官道泥濘,馬車行的慢,回到梨花巷的院子已是三天後了。老胡坐在正院門口的迴廊下,吧嗒吧嗒吸著旱菸。被救回來那人則一臉煩躁的蹲在旁邊,一會兒看看漏了的天,一會兒往院門口張望張望。直到惹人心煩的雨聲中傳來噠噠噠的馬蹄聲,那人眼睛一亮,倏然起身跑了出去。
趙珩才一下馬車就撞進他激動的眸子裡,不由牙疼了一下。也不知這人到底什麼來頭,要不是他年紀足夠當他爹了,就憑他這日日殷勤勁兒,趙珩都要以為是自己欠的桃花債了。
他回身把李玄度扶下車,那人亦步亦趨的跟在身後,指了指天,幾里哇啦說了一堆,反正趙珩一個字兒都沒聽明白。
李玄度見趙珩一臉吃癟的模樣,就樂:「今日還有最後一次行針了,估計人要醒過來了。有什麼話回頭你們慢慢說,我騰地方。」
趙珩暗暗在他腰間擰了一把,惹得李玄度「滋兒」的叫了一聲,嗔瞪他一眼:「你老實點兒,大庭廣眾之下也不嫌臊得慌。」
趙珩:……
他總覺得李玄度瞪他那眼似乎帶著勾子。也不知道是不是自己多心了,雖然那夜醉酒之事大家都絕口不提,但他就是覺得他們之間似乎哪裡不大對勁,活像是一起過了半輩子的老夫老妻。
這個想法一冒頭,就跟缸里的瓢一樣怎麼都摁不下去。趙珩甩了甩腦子裡的糟粕,又冒出李玄度那句話來:順心,順意,順其自然……
「顛簸了幾日我有些累了,先回房去補一覺,晚飯時候記得喊我。」李玄度交代一句便換了衣裳去睡覺了。
趙珩也沒擾他,只拿了銀針便拎著那人去了他的房間。
這人外傷已痊癒,內傷也好了個七七八八,餘毒已清,只是筋脈有些受阻。以銀針疏通後,這人眼中也有了幾分清明。